墟的身影消散,将曾凡星四人直接送到了法则潮汐带的边缘。眼前的景象比从远处观望更加令人心悸。
五彩斑斓却又混乱不堪的法则碎片,大的如山脉,小的如尘埃,在虚空中无序地漂流、旋转、碰撞。每一次碰撞,都会激起一圈圈扭曲空间、撕裂光线的恐怖涟漪,这便是“潮汐”。时而,一股狂暴的法则乱流会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所过之处,连那些坚固的法则碎片都会被碾成更细的粉末,或者引发连锁的爆炸。时而又会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所有碎片静止不动,但那种静止中蕴含的压抑与不稳定感,更让人毛骨悚然。
空气中弥漫着混乱的法则气息,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时空、因果……各种道则的碎片交织在一起,相互冲突、湮灭、又再生,形成了极度不稳定的能量环境。在这里,寻常的仙元运转都会受到干扰,神识探查更是如同泥牛入海,且极易引动周围混乱法则的连锁反应。
“好恐怖的法则潮汐……”星雨脸色发白,她感觉自己的星辰之力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仿佛随时会失控。
岩山脸色凝重,体表的土黄色道则光芒明灭不定,显然也在努力适应和抵抗外界的混乱冲击。星漪则闭目凝神,周身星光不再外放,而是内敛成一层薄薄的护罩,艰难地维持着基本的感知。
曾凡星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混沌道则的微微悸动。混沌,本就包容万道,某种程度上,这种极致的混乱环境,反而隐隐与他所修的混沌道则有共鸣之处。只是他如今道基受损,世界瓶重创,无法像全盛时期那样肆意吸收转化这些混乱能量,反而需要小心引导,避免引火烧身。
“诸位,跟紧我,莫要擅自动用大威力法术或过度外放神识。”曾凡星沉声道,他双眸之中,左眼混沌气息流转,右眼则浮现出异变时空道种的微弱光泽。他要以混沌道则的包容性来解析、规避最危险的法则冲突点,同时以时空道种对时空的敏感性,来预判和避开那些致命的时空褶皱与裂缝。
“走!”
曾凡星选定了一个看似相对平静的“间隙”,率先踏入那光怪陆离的潮汐带中。星漪三人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进入潮汐带内部,压力陡增!混乱的法则气息如同无形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侵入他们的护体道则,搅乱他们的法力运行。耳中充斥着各种法则碎片摩擦、碰撞产生的诡异嗡鸣与尖锐嘶啸,直透神魂。
曾凡星将混沌道则运转到极致,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流动变化的灰色气罩。这气罩如同润滑剂,让那些混乱的法则冲击大多滑开,或者被暂时同化、引导。他脚步不停,身形在破碎的法则碎片之间灵活穿梭,时而急速前冲,时而骤然停顿,时而诡异折转,每一步都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些隐形的时空陷阱与爆发点。
星漪三人竭力跟随,将自身道则与曾凡星外放的混沌气息勉强连接,形成一个脆弱的整体,减少阻力。岩山走在最后,以最沉稳厚重的土之道则殿后,抵挡后方偶尔袭来的法则乱流余波。
“左侧三步,有隐藏的‘金锐裂空刃’残留法则,避开!” “前方十丈,空间结构不稳,绕行!” “注意头顶,三息后有小型法则碎片雨!”
曾凡星的声音不时在三人意识中响起,精准地指引着方向。他仿佛能在这片混乱的海洋中,看到一条隐约的、相对安全的“通道”。这不仅得益于混沌道则和时空道种,更得益于他神魂深处那异变的高维信息碎片带来的、对复杂能量环境的某种直觉性解析能力。
然而,法则潮汐带之所以被称为险地,就在于其不可预测性。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相对密集的、燃烧着诡异紫色火焰的法则碎片区域时,异变突生!
“轰隆——!!”
侧方极远处,一片庞大的、散发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暗绿色法则碎片群,与另一片炽烈狂暴的赤红色法则碎片群发生了剧烈的碰撞!碰撞产生的冲击波远超寻常,如同灭世海啸般,以远超想象的速度朝着曾凡星他们所在的方向横扫而来!所过之处,连那些坚固的法则碎片都被强行推挤、碾碎,形成了一道混合着死亡、炽热、腐朽、破碎意境的毁灭洪流!
“不好!是大型潮汐爆发!躲不开!”星漪失声惊呼,星辰感知场瞬间被那恐怖的洪流气息冲垮。
岩山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冲到最前方,全身道则燃烧,凝聚成一面仿佛能承载大地的巍峨山岳虚影,试图抵挡! “岩山道友!不可硬抗!”曾凡星瞳孔骤缩,那洪流的威势,绝对达到了神人境后期甚至更强的层次,绝非仙尊巅峰的岩山能抵挡!
千钧一发之际,曾凡星眼中厉色一闪。躲不开,那就借力!他疯狂催动体内刚刚恢复一丝的世界瓶之力,配合混沌道则与寂灭道则,在身前极速勾勒出一个微型的、不断旋转的“混沌归墟漩涡”!
漩涡不大,却仿佛一个无底洞,主动迎向那毁灭洪流最前端、相对“有序”的一小股能量!不是硬碰,而是引导、偏转、吞噬!
“给我——转!”
曾凡星七窍同时溢出鲜血,刚刚稳定一些的道基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世界瓶发出痛苦的哀鸣。但他死死坚持着,那混沌归墟漩涡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块奇石,竟真的将那毁灭洪流最前端的一部分力量强行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同时,漩涡也吞噬了少量混杂的法则能量,这些能量在曾凡星体内疯狂肆虐,被他以顽强的意志和功法强行镇压、炼化!
就是这微小角度的偏转,让那股毁灭洪流的主体,险之又险地从他们身侧数丈外呼啸而过!狂暴的能量余波依然将四人狠狠掀飞,岩山凝聚的山岳虚影瞬间破碎,他大口喷血,气息萎靡。星漪和星雨也是脸色惨白,护体道则几乎破碎。
但,他们活下来了!没有被那毁灭洪流正面击中!
曾凡星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能量冲突,一把抓住最近的岩山,嘶声道:“快!趁下一波潮汐没来,冲出去!”
四人顾不得伤势,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量,朝着潮汐带另一侧隐约可见的、与这片混乱截然不同的淡绿色光晕方向,亡命飞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漫长的地狱。当最后一丝混乱的法则冲击被甩在身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时,四人几乎同时脱力,踉跄着跌落在相对坚实、散发着温润生机的淡绿色土地上。
他们终于穿越了法则潮汐带,抵达了墟所说的“万物母海残迹”的边缘。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与预想中的生机勃勃、宁静祥和的“母海”截然不同。
前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与造化之力的淡绿色“海洋”。但那海水并非平静,而是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着,海面上升腾起无数巨大的、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绿色气泡,气泡炸裂时,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却又带着一丝不安的浓郁生机。更远处,海面上空,盘旋着数头形态奇异、散发着强大威压的生物虚影,它们似乎在争夺、吞噬那些炸裂后散逸的生命精粹。
而靠近海岸的一片区域,明显有激烈战斗过的痕迹。几具庞大而奇异的、似乎是某种植物与动物结合体的维度生物尸体散落在地,正在被母海的气息快速分解、吸收。空气中,除了浓郁的生命气息,还残留着几道陌生的、带着明显侵略性与秩序余韵的能量波动!
“果然有人先到了……而且,动过手了。”曾凡星擦去嘴角鲜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那些战斗痕迹和残留的能量气息。其中一道气息,让他感到十分熟悉且厌恶——正是秩序神庭“净化者”部队那种冰冷、污秽的秩序之力!
“是秩序神庭的人?”星漪也辨认了出来,脸色难看,“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还抢先一步?”
岩山服下丹药,勉强稳住伤势,瓮声道:“看痕迹,不止一方。除了秩序神庭,似乎还有……别的。”
曾凡星凝神感知,确实,除了那明显的秩序气息,还有另外两道迥异的能量残留。一道充满了野性、混乱与贪婪,仿佛来自某种强大的混沌维度掠食者;另一道则隐晦而古老,带着一种阴冷的、与生命格格不入的“掠夺”与“凋零”意味。
“至少三方势力先我们一步抵达,而且发生过冲突。”曾凡星迅速判断,“他们的目标,定然也是‘生命源液’与‘造化法则碎片’。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同时要万分小心,避免与任何一方正面冲突,至少在我完全恢复之前。”
他看向那片沸腾的母海,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命本源与造化之力,这对他的伤势和世界瓶的修复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但同时,那几道盘旋的强大生物虚影,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先到者,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我们先找个隐蔽处调息恢复,观察情况。”曾凡星做出决定,“星漪道友,麻烦你以星辰秘法,尽量隐匿我们的气息和行踪。岩山道友,星雨道友,你们抓紧时间疗伤。”
四人迅速行动起来,在海岸线附近一片由巨大、散发着荧光的奇异蘑菇状植物构成的“森林”边缘,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岩洞,布下简单的隐匿阵法,开始争分夺秒地恢复。
曾凡星盘坐在岩洞最深处,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着空气中浓郁的生命气息,引导体内残存的“混沌母气”加速修复道基,同时小心翼翼地尝试引动一丝母海边缘相对温和的生命能量,滋润着濒临枯竭的仙躯与神魂。
随着生命能量的注入,他感觉自己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世界瓶的哀鸣也减弱了一些,瓶身上的裂痕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弥合迹象。这让他精神一振。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恢复中,并尝试以神识极其隐蔽地探查母海外围情况时,异变再生!
距离他们藏身岩洞约百里外的母海某处,突然爆发出冲天而起的翠绿色光柱!光柱之中,隐隐有一朵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生命法则凝聚而成的“莲花”虚影缓缓绽放,散发出让整个母海都为之波动的浩瀚造化气息!
“那是……生命法则本源显化?还是……传说中的‘造化青莲’投影?!”星漪猛地睁开眼睛,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震撼。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道强大的气息从母海不同的方向冲天而起,毫不掩饰地朝着那翠绿色光柱所在的位置疾驰而去!其中一道,正是那冰冷污秽的秩序神庭气息!另外两道,赫然是之前感知到的混沌掠食者气息与阴冷凋零气息!
“果然有重宝现世!他们都被引过去了!”岩山握紧了拳头。
曾凡星也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地望向那翠绿色光柱。他能感觉到,那“莲花”虚影散发出的造化本源,对他修复世界瓶、领悟“起源衍道”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机缘就在眼前,但也是最大的险地!三方强敌虎视眈眈!
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