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变了。
不是自然的流转,而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截断,像刀切过水流,突兀得让人脊背发凉。
秦无尘猛地睁眼,混沌魔瞳在黑暗中亮起一道金芒,视线穿透岩壁,捕捉到空气中几缕扭曲的黑线——那是气运被污染后的残迹,带着腐朽与贪婪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合围。
“厉子枭。”他低声吐出三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
敖璃指尖一颤,刻到一半的符文瞬间凝住。
她没回头,只是肩膀微微绷紧,右手悄然滑向腰侧,那里藏着一截从龙角上削下的骨刃。
“多少人?”她问。
“十二个以上,结丹起步。”秦无尘闭了闭眼,魔瞳再度开启,五息内的未来片段如潮水涌来。
锁链破空的轨迹、脚步落地的节奏、灵力波动的强弱……
纷乱如麻,但他死死盯住那股主导气息——来自西南方向,沉重、暴戾,胸口像是裹着一团不断蠕动的黑雾。
下一瞬,洞外传来金属摩擦岩石的刺耳声响。
“哗啦——!”
数十道漆黑锁链如毒蛇出洞,自天穹垂落,狠狠扎进地面,将整个洞口封死。
锁链表面浮着暗红纹路,隐隐有哀嚎声从中传出,每一道都像是被抽离魂魄的修士在无声嘶吼。
九幽囚天阵,成。
厉子枭站在三丈之外,披着玄色长袍,袖口绣着血色阴纹。
他抬手轻扯锁链中枢,嘴角扬起冷笑:“秦无尘,你逃不掉的。这阵法能锁住你的气运,连系统都救不了你。”
秦无尘没答话,反而缓缓后退两步,背靠石壁,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厉子枭眼中闪过轻蔑:“怎么?刚才还能算风速,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锁链收紧,囚笼压缩。
四周灵力被彻底封锁,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敖璃低喝一声,正要出手,却被秦无尘抬手拦下。
“别动。”他传音,“等我信号。”
敖璃咬牙,硬生生压住体内翻腾的龙息。
秦无尘闭上眼,识海如风暴席卷。
他强行催动因果预判,一遍遍回放未来五息的画面。
锁链震动、敌人逼近、阵法共鸣……信息如洪流冲刷神识,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针在颅内搅动。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他看到了——
戌时一刻,西南方。
因地形凹陷,地脉灵流出现半瞬迟滞,锁链节点的能量循环会短暂中断,形成一个肉眼难察的缺口。
不足半息,稍纵即逝。
够了。
秦无尘睁开眼,眸中金纹一闪而灭。
他忽然踉跄一步,像是支撑不住,整个人往囚笼中心倒去。
厉子枭见状,嘴角咧开:“想装死?晚了!”
他大步踏前,手中锁链猛然收紧,准备一举绞碎对方经脉。
三丈。
两丈。
一丈。
就在厉子枭踏入攻击范围的瞬间,秦无尘骤然抬头,混沌魔瞳爆射金光,直击锁链连接处的能量节点!
“轰!”
一声闷响,那节锁链应声崩断,火星四溅。
厉子枭脸色一变,急退半步,怒吼:“找死!”
可还没等他反应,秦无尘已双手贴地,运转龙息淬体术,将体内残存的烛龙精魄之力逆向导出。
炽热龙息如熔岩奔涌,顺着断裂的锁链反冲而上,沿着金属链路疯狂蔓延!
第一道锁链操控者惨叫一声,手掌焦黑,筋脉寸断,当场跪倒吐血。
第二道、第三道……接连不断!
龙息如瘟疫般扩散,每一名操控锁链的玄阴宗弟子都像是被烈火焚心,经脉灼裂,皮肤泛红,不少人直接昏死过去。
厉子枭怒极,猛力抽链,试图切断传导路径。
可反噬之力顺着锁链倒灌,震得他手臂剧痛,肩胛脱臼,胸前那团黑丝剧烈震颤,竟发出类似呜咽的低鸣。
“你……你怎么可能反导龙息!”他瞪着眼,满脸不可置信。
秦无尘冷笑,一脚踢开面前残链,缓步走出囚笼:“你只知道用锁链困人,却不知道——最烫的东西,往往是从敌人手里借来的。”
话音未落,他并指为剑,指尖燃起一抹赤金火焰,正是龙息凝成的杀招。
厉子枭终于慌了,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洒在锁链中枢。
霎时间,整片阵法黑气翻涌,他借势化作一道残影,迅速后撤,消失在风沙之中。
秦无尘没有追。
他知道,那人胸口的黑丝不对劲——不是单纯的怨灵侵蚀,更像是被某种外力操控的傀儡。
真正的幕后之人,还没露面。
敖璃这时才松了口气,身形一闪,已跃至洞口。
她抽出骨刃,一刀斩断残余锁链,又俯身将地上血迹尽数冻结,不留一丝痕迹。
“跑了?”她问。
“暂时。”秦无尘盘膝坐下,脸色有些发白。
强行催动魔瞳和龙息反导,对身体负担极大,识海嗡嗡作响,像是被重锤敲过。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点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们不想让我去万窟魔渊。”他低声道,“所以派了个‘失败品’来送死。”
敖璃皱眉:“你是说,厉子枭已经被系统污染了?”
“不,是被别的东西寄生。”秦无尘盯着自己掌心的血迹,“那黑丝……不像系统的手笔,倒像是……有人在拿他当容器。”
正说着,系统界面忽地一闪,一行猩红警告浮现:
【检测到高阶气运干扰,来源不明】
【建议立即转移位置】
秦无尘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建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装好心了?”
系统沉默。
他收起笑意,抬头看向敖璃:“先别走。”
“嗯?”
“我要留点东西。”
“什么?”
秦无尘从怀中取出一枚碎裂的银铃,轻轻放在地上。
铃身裂痕依旧,但幽蓝光路已不再延伸。
他指尖一弹,一缕龙息缠绕其上,随即猛地捏碎铃舌。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下一瞬,铃碎片边缘竟浮现出淡淡的气运痕迹,虽微弱,却足以被某些势力捕捉。
“三大圣地不是想抓我吗?”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袖,“那就让他们来找。”
敖璃看着他:“你不怕引来更多麻烦?”
“怕。”他笑了笑,“但比死在系统手里,我宁愿麻烦多点。”
他走到洞口,望向远方漆黑的地平线。
风沙依旧,但空气中的压迫感已消散大半。
“接下来,得让他们以为我受了重伤,无力再逃。”
他说着,忽然抬手,在自己肋下划了一道浅口。血缓缓渗出,顺着衣角滴落。
敖璃皱眉:“至于这么真?”
“假的瞒不过紫霄那老狐狸。”他活动了下手腕,眼神却冷静得可怕,“要骗人,就得先让自己信。”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在岩壁上刻下几个字:
“此路不通,慎入。”
字迹潦草,像是仓促留下。
做完这些,他退回洞内阴影处,盘坐调息。
识海仍在震荡,但他强迫自己清醒。每一息都不能浪费。
敖璃守在洞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骨刃。
她知道,他在布局,也在赌。
赌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会按他的剧本走。
远处,风沙卷过荒原,一片枯叶贴着地面翻滚,最终停在那枚碎铃旁。
铃铛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