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有才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宁婉凝心底最深的隐秘。她身体的挣扎瞬间停滞，眼中的愤怒也凝滞住了，只剩下被彻底看穿后的骇然。
“你放手！”宁婉凝嘶声喝道。被钳制的右臂爆发出更强的黑暗魂力，紫黑色光芒从那些纹路上迸射而出。同时，她空出的左手再次凝聚起阴冷的掌风，不顾一切地朝着贾有才胸口拍去。
这一次的挣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疯狂！
贾有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魂力自动流转抵御。面对拍向胸口的一掌，他不得不侧身避让，同时左手再次格挡。
“冥顽不灵！”贾有才也被她这油盐不进、歇斯底里的反抗激出了真火。他本就不是好脾气之人，耐心早已耗尽。
眼见宁婉凝只有疯狂抗拒，毫无配合之意，贾有才将魂力凝聚于指尖！
但这一次，不再是威慑！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这条被污染的手臂，又如此不听话……”贾有才带着被彻底惹毛后的烦躁，“那我就帮你做个了断！”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刀的左手不再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宁婉凝右臂的肩关节处狠狠斩落！
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完全是要将她整条右臂齐肩卸下的架势！
“你敢——！！！”
宁婉凝瞳孔骤缩成针尖，发出凄厉到破音的尖叫，所有的挣扎在死亡威胁下化作本能的、向后猛缩的力道！
这手臂中的力量连接着她的心脉，要是手臂被砍，遭到的反噬力大概率会要了她的命。
但贾有才的速度太快了！
就在那锋芒即将触及她肩部肌肤，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切割之意的千钧一发之际——
贾有才疾斩而下的手腕骤然一拧，凌厉的掌刀在毫厘之间不可思议地化为轻柔的擒拿。他原本斩向她肩膀的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吐出一股柔劲，精准地托住宁婉凝因惊惧而后仰的后背。
同时，钳制着她右腕的右手也同时松开，五指飞快地在她右臂几处关键穴位上拂过，带起几道微不可察的暗芒，暂时截断了那狂暴黑暗魂力向心脉的冲击路径。
这一系列变化电光石火，宁婉凝只觉后背一稳，右臂那即将爆发的反噬感被强行阻隔，紧接着一股柔和力道传来，她整个人就被贾有才扶正、拉坐起来。
还没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贾有才已从她身侧挪到她背后。
“别动！”一声低喝在她耳边响起。
紧接着，宁婉凝感觉后背一暖，贾有才的双手已抵在她后背。他并未脱下鞋袜，直接在她身后的床榻上盘膝坐下。
那股温和的魂力，持续不断地注入宁婉凝的经脉之中，所过之处，虽无法根除那些盘踞的阴寒黑暗，却能勉强抚平她最剧烈的灼痛和滞涩感。
效果实在有限，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能让她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
就在她心神稍定，竭力引导体内残存魂力之时，贾有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千仞雪能吸收那块黑暗天使左臂骨，安然无恙，甚至掌控其力，不是因为她天赋比你高，或者运气比你好。”他顿了顿，让话语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是因为在吸收那块黑暗魂骨之前，她体内就已拥有一块品质极高的光明属性魂骨。一光一暗，两股极致却又同源的力量在她体内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互相制约，也互相调和。所以，黑暗的侵蚀之力被极大抵消，她才能安然承受，甚至化为己用。”
宁婉凝紧闭的眼睫微微一颤。
贾有才继续道：“而你，在魂圣级别，就强行吸收了这块纯粹的黑暗魂骨。没有同级或更高级的光明属性力量制衡，你的身体和武魂根本承受不住它无时无刻的侵蚀与同化。反噬，是必然的。”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家伙，也是魂圣实力吸收了魂骨后，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但贾有才断定，她体内的黑暗魂骨顶多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导致武魂变异的，绝非此物。
他稍作停顿，给出了一个冷酷却可能是事实的判断：“如果你能忍耐到魂斗罗级别，再来尝试融合，或许反噬不会如此激烈。但现在……太早了。”
听到这话，宁婉凝一直压抑的、混合着痛苦与不甘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猛地睁开眼，带着一种尖锐的讽刺：“魂斗罗？你觉得，七宝琉璃塔……能修炼到魂斗罗吗？”
七宝琉璃塔，天下第一辅助系器武魂，光芒万丈，却也受制于天赋桎梏，终生无法突破七十九级。这是烙印在这个武魂血脉中的铁律，是宁婉凝从小就知道的，除非能从七宝提升到九宝。
魂斗罗？对七宝琉璃塔的魂师而言，那是一个永远无法企及的幻梦。
贾有才抵在她背后的手掌，魂力输送微微一顿。
他当然知道这个常识。正因如此，宁婉凝的问题才显得如此绝望而尖锐。
不是所有人都有宁荣荣那样的机遇。
宁婉凝是在质问，也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对她而言，根本没有“等到魂斗罗”这个选项！那条看似可行的“未来之路”，从一开始就是断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魂力流转的细微声响。
过了几秒，贾有才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是啊，七宝琉璃塔不能。”他缓缓说道，“所以，你才选择了这条路，不是吗？融合这块黑暗天使魂骨，不仅仅是为了力量，更是为了……打破那个与生俱来的枷锁。哪怕，代价是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被黑暗侵蚀，被宗门遗弃，朝不保夕。”
这不是疑问，而是结论。
宁婉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那挺直的背脊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微微佝偻下去。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微微颤动。
无声，便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