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那股灼热还没散。
我低头看，袖口裂了道口子，血从里面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不是绿的，是红的。刚才那幻影说的话还在耳边转，但我没理它。
这地方太安静了。
阿骨打瘫在旁边，脑袋耷拉着，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我知道他被抽了点东西，但不致命。真正麻烦的是我自己——胸口那本手札烫得像要烧穿骨头。
我没动。
下一秒，眼前景物变了。
风起来了，吹得人脖子发凉。我站在一片青石台阶前，抬头就是楚家祠堂的大门。红漆剥落，铜环生锈，门缝里卡着半片枯叶。
熟悉得让人反胃。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群人围上来。我认得他们脸上的表情，那种藏不住的鄙夷，像是看一条爬进厅堂的野狗。
“又来了？”有人笑，“三少爷今天是不是又要背错家规？”
“别说了，他连‘楚’字都写歪。”
我站着没动，耳朵听着，眼睛扫着。空气里有檀香味，但太浓，呛鼻子。真祠堂里的香从来不会这么冲。还有地面——砖缝对不上，左边第三块应该是裂的，现在却是完好的。
我心里有了数。
正前方，父亲楚天雄从主位站起来，脸色铁青：“跪下！”
我没跪。
他拍桌：“废物！你在外面惹祸也就罢了，竟敢私闯禁地，勾结妖魔！你还要不要这张脸？还要不要我楚家的姓？”
我笑了。
这戏演得真烂。
我扭头看向旁边那个“母亲”，她站的位置偏左，低着头，手指绞着帕子。可我妈怕风，站哪儿都挑右边。而且她耳垂上多了颗痣，现实中根本没有。
“行了。”我开口，声音不大，“陆九渊，你这布景太假。”
全场一顿。
父亲瞪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慢悠悠转身，看着这群人，“你们能不能专业点？找群演也挑个熟脸吧。我妈从来不碰帕子，她嫌费布。你让她装模作样，结果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没人说话。
我往前走一步，踩上第一级台阶：“还有你——”我指向楚天雄，“我十二岁那年杀完三个盗墓贼，你还给我庆功酒喝。现在倒好，装起清高来了？”
他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我知道他在等我情绪波动。等我愤怒，等我失控，等我因为这些熟悉的面孔而心软。
但他们忘了。
我不恨楚家。
我只是觉得烦。
“你以为拿这些人出来就能压住我？”我冷笑，“我爹当年踹我出门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力，你学得挺像，就是差口气。”
话音刚落，祠堂深处传来哭声。
一个小孩子跪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手里攥着一本破书，背上还留着鞭痕。
那是我七岁时的样子。
我盯着那背影看了两秒，然后抬脚，一脚把旁边的香案踹翻。
蜡烛倒了，火苗窜起来，烟却是逆风往上飘的。
“演归演。”我拍拍手，“能不能把烟整对了？这熏得我眼睛疼。”
那小孩抬起头，脸上全是泪。
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你哭？”我问。
他点头。
“那你记得后来怎么了？”
他张嘴，刚要说话——
我伸手捏住他下巴，用力一掰，把脸扭向另一边：“我那时候就在想，等我长大了，第一个烧的就是这破祠堂。”
话落，我抽出断剑，不砍人，直接往地上划。
剑尖擦过青砖，发出刺耳的响声。一道细线裂开，底下露出暗红色的光丝，像血管一样缓缓跳动。
符文回路。
我就知道藏在这儿。
“陆九渊！”我大声喊，“你躲在后面画阵，就不怕手酸？”
四周猛地一震。
天空开始扭曲，云层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后面的灰墙和残破的石柱——这才是禁地的真实模样。
人群惊叫，四散后退。
我一脚踩在符文节点上，用力碾下去。
咔。
整片幻境晃了一下，像玻璃裂开。
那些“家人”的脸开始模糊，身形拉长，最后化成黑雾被吸走。只有那个“小时候的我”还跪着，直到我也踩碎他脚下的纹路，他才慢慢消散。
风停了。
我站在原地，断剑插在地上撑着身体。手心还在流血，但疯批值涨得飞快。
脑子里弹幕刷屏：
【幻境破！疯批值+300！】
【宿主嘴炮无敌！】
【建议给编剧寄刀片！】
我喘了口气，抬头。
前方虚空浮现出一道身影。
还是陆九渊。
但他不像刚才那个幻影那么僵硬。这次的眼神更沉，像是真的活了许多年的人。
“你果然……没变。”他说。
我没答。
“别人被封印十七世，早该迷失自我。可你一眼就看出破绽，还能反过来毁阵。”他顿了顿，“你比当年更清醒。”
“所以呢？”我拔出剑，甩掉上面的灰，“你是来夸我的？”
“我是告诉你。”他声音低下来，“你不只是楚昭。你是那个曾在山顶挥手灭山的人。你的愤怒、你的疯狂，都不是伪装。”
我咧嘴笑了。
“那你错了。”
他皱眉。
“我不是因为前世才疯。”我握紧剑柄，指节发白，“我是因为现在这些人太蠢。一个个装神弄鬼，以为能拿我当容器，当棋子。”
我往前走了一步。
“我不是谁的延续。”
又一步。
“我不是谁的希望。”
再一步。
“我是我自己。”
我停下，直视他：“你要找的魔尊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看你们表演到底能多可笑的——观众。”
他没动。
但我看到他眼角抽了一下。
“你会明白的。”他说，“当你见到真正的我，你就知道，这一切不是操控，而是重逢。”
“重逢？”我笑出声，“你连幻境都做不真，还好意思谈重逢？”
他没再说话，身影渐渐淡去，像被风吹散的灰。
最后只剩一句话飘在空中：
“你逃不掉的。”
我没理他。
转身看向身后那扇石门。
门已经开了条缝，红光从里面透出来，照在我脚边。阿骨打还在昏迷，但呼吸稳了些。
我走过去，弯腰把他拽起来，扛到肩上。
手按在门框上，准备推进去。
就在这时，胸口的手札突然剧烈震动。
一股热流冲进脑子。
画面闪了一下——七个名字，浮在黑暗中，最后一个，是我的。
我没停下。
抬脚迈过门槛。
黑暗吞没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