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宫门的时候，天刚亮。
风把袍角吹得直贴腿，断剑在腰间晃了下，发出半声锈铁摩擦的响。我没回头，身后那扇金漆大门缓缓合上，像吞掉了一句没说完的话。
手机在袖子里震了一下。
是阿骨打发来的消息：“地窖扫干净了，瓜子花生摆三桌，就等你来剪彩。”
我回了个字：“滚。”
然后拐进巷子，脚底踩碎了几片昨夜传单的残渣。上面“萧家九族串”的广告还没褪色，有人已经在底下用炭笔写新段子：“一串下去魂飞魄散，辣得阎王直喊退散。”
挺好，民间有梗，说明局势稳了。
半小时后，我掀开妖市后街那家旧铺子的地板暗门，顺着梯子往下跳。
地窖还是老样子，潮湿，闷，墙角堆着几袋霉米，唯一的变化是正中间多了张破木桌，围坐了二十来个影影绰绰的人形——有披着人皮的老蛇，耳朵尖从帽檐露出来；有个穿长衫的狸猫，尾巴藏不住，在凳子底下甩来甩去；还有俩小鬼蹲房梁上啃鸡爪，见我下来立马装成煤球。
阿骨打坐在最前头，怀里抱着个油纸包，一看就是刚偷的烧鸡。
“人都到齐了？”我拍了拍手。
“昭哥！”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桌子，“一个不少！连西巷那只瘸腿狗妖都拄着拐来了！”
我嗯了声，顺手从怀里掏出枚金属牌子，圣院新颁的“平乱勋爵”勋章，银边镀金，刻着凤凰衔剑图样。
我捏着它转了两圈，忽然抬手一抛。
那玩意儿在空中划了道弧，我血瞳一闪，火苗“轰”地窜起，烧得它滋滋作响。
“这东西，”我嗤笑，“给乞丐当饭盆都嫌硌牙。”
话音落，焦黑的残片正好砸进阿骨打怀里。
他低头看着那坨扭曲金属，虎牙咬了咬嘴唇，忽然双手捧起，像接住了什么传国玉玺。
“赏你的。”我说，“挂脖子上，以后出门好使。”
他声音有点抖：“真……真的？”
“假的。”我咧嘴，“逗你玩的。不过既然接了，就得干活。”
他立马挺胸：“您说！赴汤蹈火！”
“坐下。”我拉开椅子，歪着坐上去，“今天这局，不为别的，就为一句话——咱们活下来了。”
满屋子安静了一瞬。
老蛇妖颤巍巍开口：“昭哥……咱们往后……还能在这儿待着吗？”
“不然呢？”我挑眉，“回山里啃树皮？还是去城外坟地集体蹦迪？”
没人笑。
我叹了口气，抓了把瓜子嗑起来：“听着，从今往后，你们不是地下老鼠，也不是谁家奴才。你们是‘帝国编外清道夫’，专治各种不要脸。”
狸猫举手：“那工资发不发？”
“发。”我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工钱按件算——举报一个贪官密道，五斤肉；揪出一个私养妖仆的贵族，十斤酒；要是谁能把陆长老祖坟上的香全拔了……我请他吃三天流水席。”
众人哄笑。
我忽然抬手，指向阿骨打。
“你。”
他一激灵：“在！”
“雪狼阿骨打，今日起封为‘帝国第一扫把精’，职责三条。”我掰着手指数，“第一，查贪官密道；第二，踩宵小尾巴；第三……”我顿了顿，坏笑，“负责让全城狗子看见扫把就追。”
全场先是一静，接着炸了锅。
“扫把精？！”老蛇笑得直拍大腿，“这称号太损了！”
“损？”我冷笑，“比‘萧家忠犬’强多了吧？人家主子都进棺材了，你还见着他坟头哭呢。”
笑声更大。
阿骨打却没动，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那块焦勋章，肩膀微微发抖。
然后他猛地单膝跪地，双手高举：“昭哥！我一定把扫把舞出花来！”
“哎哟。”我扶额，“别整这套，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真的！”他抬头，眼睛亮得吓人，“以前我就是个捡剩饭的野狗妖，没人理，没人认。可你说我能行，还让我写日记、记线索、背名单……现在，现在我也有爵位了！”
我愣了下。
系统弹幕唰唰刷：【情感暴击！疯批值+500！】【蠢狗真情流，疯批值再+300！】
我咳嗽两声，转移话题：“行了行了，爵位有了，任务也下了——今晚开始，全员上线。我要帝都每条暗巷都有咱们的眼线，每个茶楼都有咱们的段子手。”
狸猫举手：“那童谣写啥？”
“随便。”我靠回椅背，“就说‘扫把精，本领强，妖魔鬼怪全扫光’，越土越好，越顺口越能传。”
“明白！”狸猫掏出个小本本记下来，“保证让三岁小孩都能唱。”
我又看向阿骨打：“你今晚带几个人去城东十八巷转一圈，故意露个脸，让人瞧见你脖子上挂这破牌子。”
他重重点头：“懂了！制造神迹！”
“对。”我笑，“最好让狗群追着扫帚跑，老百姓就爱看这个。”
一顿瓜子吃完，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壳。
“记住，咱们不争庙堂，不抢官位。但凡有谁想搞事，第一个知道的必须是我们。”我环视一圈，“谁要敢动歪心思——”
我拔出断剑，往桌上一插。
锈铁没入木头三分，嗡鸣不止。
“——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扫把精上门，全家都不安宁’。”
众人齐声应和，有嚎的，有拍桌子的，有直接变原形跳上房梁的。
我转身走向出口。
阿骨打追上来：“昭哥，那……那我真能叫他们‘下属’吗？”
“叫呗。”我头也不回，“反正他们也听你的。”
“那我能让他们帮我买烧鸡吗？”
“不行。”
“……哦。”
我走到梯子口，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还站在那儿，脖子上挂着那块焦黑金属，破袄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战旗。
“阿骨打。”
“在！”
“明天早上，我要听见整条街的小孩都在唱那首童谣。”
“保证办到！”
我笑了笑，爬上地面。
天已经大亮。
我站在屋顶，看着他带着几个小妖钻出地窖，一路往东走。路过早点摊时，他还特地停下，把勋章摘下来给卖豆浆的大婶看。
大婶眯眼瞅了会儿，嘀咕：“这啥？破铁片子？”
“这是爵位。”阿骨打挺胸，“帝国第一扫把精。”
大婶翻白眼：“扫把精？滚蛋，扫大街去！”
他嘿嘿一笑，反倒更得意了。
我摸了摸断剑，低声说：“这爵位……挺适合你。”
系统又蹦出来：【荒诞仪式完成！群体忠诚度提升！疯批值+600！当前总额突破临界点，解锁新权限：妖心共鸣（可远程感知旗下妖魔状态）】
我没急着看详情。
远处，一群野狗突然冲进街心，追着一把被人丢弃的扫帚狂吠奔跑。
一个小娃娃站在门口，奶声奶气地唱起来：
“扫把精，本领强，
妖魔鬼怪全扫光，
昨夜萧家九族串，
今天轮到你上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