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指扣在沙漏底部，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刚想发力压住这股异动，眼前猛地一黑……
楚家老宅的大门出现在我面前。
青砖剥落，门环锈死，门槛上那道我小时候刻下的“楚昭到此一游”还在，只是被火燎得发黑。院子里站着两个人影，背对着我。
父亲穿着那天的玄色长袍，手里握着断剑，剑尖朝地。母亲披着素白外衫，袖口绣着半朵梅花——那是她临走前亲手缝的，线头都没收好。
他们没说话。
可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火是从祠堂先烧起来的，浓烟滚滚，热浪扑面。父亲转身把我往密道口推，母亲拦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没敢接，低头钻进了地道。
现在这一幕，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除了……它太完整了。
我记得那天听不见声音，耳朵像是被堵住了，只看到嘴一张一合。可现在，母亲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耳朵：“昭儿，快跑。”
我咬牙，想移开视线，却发现脚像钉在地上。
父亲转过身，剑尖抬起，直指我的胸口。
“你逃不掉的。”他说。
我不是怕他杀我。
我是怕自己会信以为真。
血瞳在我眼底闪了一下，又灭了。再亮，再灭。体内的神降状态像接触不良的灯管，忽明忽暗。我能感觉到疯批值在往下掉，系统半天没动静，像是卡住了一样。
这不是幻术。
是记忆本身在反噬。
我抬手想砸沙漏，可手指刚动，父亲的剑已经刺到面前。我没有躲。剑尖停在我丹田处，一寸都不差。
“你说这是假的？”那个声音冷笑，“那你为什么不哭？”
我喉咙发紧。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这问题问得太准了。
十二岁以前的事，我一直不愿去想。不是忘了，是不敢碰。可现在，这些画面像是从封印里爬出来的东西，带着温度、气味、触感，一点一点啃我的理智。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我笑了。
“你演得挺像。”我说，“可惜穿帮了。”
母亲站在火光里，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她的手臂开始扭曲，皮肤下鼓起蛇一样的凸起。
“哦？”我盯着她，“我妈那天穿的是左衽衣，你穿反了。”
话音刚落，整片幻象抖了三抖，像是信号不稳的投影仪。父亲的身影裂开一道缝，露出后面漆黑的空洞。
可就在这时候，一股劲风从侧面撞来。
阿骨打整个人扑进幻影中央，利爪挥出，直接撕向母亲的脑袋。
“昭哥说了——别装！”他吼得脸都红了。
爪子穿过虚影，发出“嗤”的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浸进冷水。整个场景剧烈晃动，祠堂的梁柱开始塌陷，地面裂开缝隙，冒出黑色雾气。
但还没完。
母亲的头缓缓转过来，脖子发出“咔吧”一声，嘴角咧到耳根：“小狼崽子……你也该死了。”
她伸手抓向阿骨打的喉咙。
我冲上去一把拽住他后颈，把他往后拖。他踉跄两步站稳，喘着粗气：“昭哥，这玩意儿……不对劲！它知道咱家的事！”
“它知道个屁。”我盯着那团不断重组的黑雾，“它只是在拼凑我能记住的碎片。”
阿骨打抬头看我：“那你刚才……为啥不动？”
我没回答。
因为我确实迟疑了。
哪怕只有一瞬。
那种熟悉的感觉太真实，真实到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也许那天母亲真的喊了我的名字？也许父亲的眼神里其实有求救？
“听着。”我按住他的肩膀，“下次别冲这么猛，它能借你的记忆再生。”
他点头，虎牙咬着下唇：“那……咋办？”
我看着沙漏。
顶部那颗血沙又静止了，可周围的光影还在缓慢旋转，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挤。
“它不是未来的心魔。”我低声说，“是过去被切下来的一部分。”
阿骨打不懂，但他没问。
我也不需要他懂。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十二岁那年，我在古墓里拔出断剑时，脑子里响起的第一个声音不是系统的弹幕。
是一个低沉到几乎听不清的嗓音，带着回响，像从深渊底下爬出来的：
“终于……回来了。”
当时我以为那是魔尊的残念。
现在想想，那语气，更像是在笑。
而且是……嘲笑。
我抬起手，不再压制血瞳。
红色从眼角漫开，一直染到瞳孔深处。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重新涌上来，疯批值开始回升。
【疯批值+100！】系统终于蹦出一条。
紧接着又是一条：【警告：检测到同源意识干扰，建议立即切断连接】
我冷笑。
“你才是干扰项。”
我对准幻象中心，直接催动神降。血瞳全开，断剑嗡鸣，沙漏表面符文跟着震颤。
幻象剧烈扭曲，父亲的身体像被风吹散的沙堆，一层层剥落。母亲尖叫着伸出双手，指尖化作利钩扑来。
我站着没动。
直到她离我只剩半尺，我才开口：
“你说我是毁灭之子？”
她停住。
“你说我该杀光所有人？”
她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在笑。
我咧嘴，也笑了。
“可老子最狠的时候，连自己都砍。”
话音落下，疯批值瞬间飙升。
【疯批值+300！触发隐藏反馈：宿主情绪共鸣突破阈值】
血瞳暴涨，一道无形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炸开。幻象轰然碎裂，化作漫天黑点，四散飞溅。
阿骨打被掀了个跟头，趴在地上咳了两声才爬起来：“昭哥……你刚才是不是……笑了一下？”
“废话。”我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不笑难道哭？”
他挠头：“可你笑得……比我见过的疯狗还吓人。”
我没理他，低头看沙漏。
符文黯淡了不少，时空斩的掌控感明显弱了。刚才那一击虽然破了幻象，但也让沙漏受到了反冲。
更麻烦的是，空气中那股黑雾没散。
它沉在地面上，像油一样缓缓流动，最后缩进祭坛石缝里，不见了。
“它还会回来。”我说。
阿骨打站到我旁边，尾巴无意识地扫了扫地面：“要不……我守着？反正我也睡不着。”
我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右肩还有萧景珩留下的毒针伤，走路有点瘸，眼神却亮得吓人。
“你不害怕？”我问。
“怕啥？”他咧嘴，“你是昭哥，它是假的。谁赢还不知道呢？”
我沉默两秒，抬手揉了揉他脑袋。
“行，算你有眼光。”
然后我蹲下身，手掌贴在祭坛裂缝上，借妖气契约往自己意识深处探。
果然。
在魔尊残识所在的区域旁边，有一道细长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划开的。里面有黑气渗出，和刚才幻象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我眯眼。
原来不是什么未来心魔。
是我当年封印自己时，把“恶”割下来扔进去的那一部分。
它一直没死。
它只是……等我回来。
我收回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下次来，记得带点干货。”我对那条缝隙说，“别拿旧照片糊弄人。”
阿骨打紧张地左右张望：“它能听见？”
“能。”我说，“不然干嘛费这么大劲演戏？”
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那它会不会……再变出别的亲人？”
我扭头看他：“比如？”
“比如……你奶？”
我抬脚踹了他屁股一下：“滚，我家祖坟都没你熟。”
他嘿嘿笑，刚想还嘴，忽然整个人僵住。
我也感觉到了。
脚下传来轻微震动。
沙漏顶部，那颗静止的血沙，轻轻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