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在香槟塔的水珠上,像撒了一地星星。天宇举着酒杯穿梭在宾客之间,西装袖口沾着点红酒渍——那是刚才林溪团队庆祝时,不小心泼溅上的。“天总,东南亚第一单顺利清关了!”研发部的小伙子举着啤酒瓶冲过来,脸上还沾着奶油,“区块链溯源系统被客户夸了,说比欧洲的还好用!”
天宇笑着与他碰杯,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微醺的暖意。环球联合财团的注资风波过去后,公司反而像被淬炼过的钢,团队凝聚力更强了。周明诚特意发来贺电,说“年轻人能守住底线,比做成十单生意更可贵”,连之前质疑过他的老员工,现在看他的眼神里也只剩敬佩。
“恭喜啊,天宇。”苏晚端着杯鸡尾酒走过来,米白色长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刚结束与米兰家居的视频会议,脸上还带着谈判成功的红晕,“罗西先生说,下次要亲自来中国,跟你喝杯庆功酒。”
天宇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袖口的酒渍:“还得谢谢你,上次帮我审核财团的合同条款,不然我可能要走不少弯路。”苏晚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拂过,带着点微麻的痒。“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小时候你帮我写作业,长大了我帮你看合同,不是应该的吗?”
宴会厅的音乐换成了舒缓的爵士乐,有人开始在舞池里跳舞。苏晚忽然拉起天宇的手腕,往露台走去:“外面有点风,正好醒醒酒。”她的指尖微凉,握得却很稳,像怕他跑掉似的。
露台的栏杆上沾着夜露,远处的城市霓虹闪烁,像打翻了的调色盘。苏晚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灯火,忽然轻声笑了:“还记得吗?高中毕业那天,我们也是在学校的露台上,你说以后要建一栋能看见星星的房子。”
天宇的心猛地一跳。那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连妻子都没告诉过。那天的月光和今晚很像,苏晚穿着蓝白校服,马尾辫被风吹得乱晃,他说“以后的房子要带大露台,能躺着看银河”,她当时笑着捶他:“吹牛,等你盖好了,我第一个去住。”
“后来你真的做到了。”苏晚转过头,眼里映着霓虹的光,像盛着片星空,“你的公司办公室有大露台,新家的阳台也能看见星星。只是……身边的人不是我了。”
天宇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玻璃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凉得像冰块。“苏晚,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打断他,声音带着点自嘲的笑,“这些年我在国外,总忍不住打听你的消息。听说你结婚了,听说你创业了,听说你遇到困难了……每次想联系你,又怕打扰你的生活。”她仰头喝尽杯里的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今天借着酒劲,我只想告诉你——天宇,我喜欢你,从穿校服的时候就喜欢了。”
这句话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天宇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他看着苏晚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抿的嘴唇,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记忆突然涌了上来:她把鸡腿偷偷塞进他饭盒里,说“我不爱吃皮”;他替她背黑锅被老师罚站,她在办公室外偷偷塞给他颗大白兔奶糖;大学填报志愿,她故意选了离他很近的城市,却骗他说“只是巧合”。
原来那些以为是“巧合”的瞬间,全是她藏了多年的心意。
“对不起。”天宇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我已经有家庭了。”他想起妻子每天早上为他热的牛奶,想起她在他熬夜时默默端来的银耳汤,想起孩子抱着他的脖子喊“爸爸”时,软乎乎的脸颊蹭过他的胡茬。那些琐碎的温暖,像细密的针脚,把他的生活缝缀得严丝合缝,容不下半分动摇。
苏晚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却很快稳住了。她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铁皮盒子,正是上次见面时那个印着“大大泡泡糖”的盒子。“这个还给你。”她把盒子塞进他手里,指尖冰凉,“里面的‘情书’我看过了,画的歪脖子树还挺可爱的。”她忽然笑了,眼里的泪光闪了闪,却没掉下来,“其实我早就该放下了,只是不甘心。今天说出来,反而轻松了。”
天宇捏着那个冰凉的铁皮盒,像捏着整个青春。“苏晚,”他认真地看着她,“你是我年少时最珍贵的回忆,也是我现在最信任的合作伙伴。但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我明白。”苏晚举起空酒杯,对着远处的霓虹虚敬了一下,“祝你……家庭幸福。也祝我们……合作顺利。”她的笑容里带着释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说真的,看到你现在过得好,我挺开心的。比自己做成十单生意还开心。”
两人站在露台上,沉默地吹着晚风。爵士乐的旋律从宴会厅飘出来,温柔得像月光。天宇忽然想起妻子早上叮嘱他“少喝点酒,记得给苏小姐带份伴手礼”,那时她眼里的坦荡与信任,像面镜子,照得他心里清明。
“进去吧,外面冷。”天宇脱下西装外套,披在苏晚肩上。外套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带着淡淡的雪松味——那是妻子为他选的香水味道。苏晚没有拒绝,拢了拢外套,忽然笑着说:“你妻子一定很懂你,这味道很像你。”
回到宴会厅时,林溪正举着相机拍照,看见他们进来,笑着喊:“天总,苏小姐,快来合影!”众人簇拥着他们站到中间,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天宇感觉到苏晚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像在说“没关系”。照片里,他们都笑着,眼里没有半分尴尬,只有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坦然。
庆功宴结束时,天宇送苏晚回酒店。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像被拉成线的时光。“下周去米兰的机票订好了,”苏晚看着窗外,语气轻快,“我已经让助理把行程发给你了,这次要好好跟罗西谈谈联名款的设计,争取明年春天上市。”
“好。”天宇应道,“我让林溪准备了详细的市场调研,到时候我们一起跟他聊。”
“对了,”苏晚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给你妻子的伴手礼,意大利的手工巧克力,据说孕妇也能吃——我听张阿姨说她最近胃口不好。”
天宇接过盒子,心里一阵暖流。“谢谢你,苏晚。”
酒店门口,苏晚下车时,把西装外套递还给天宇:“替我向你妻子问好。”她顿了顿,补充道,“下次家庭聚会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带瓶红酒过去,尝尝她的手艺。”
天宇笑着点头:“她一定很欢迎。”
看着苏晚走进酒店的背影,天宇捏了捏手里的巧克力盒子,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铁皮盒。青春里的悸动与遗憾,终究要被岁月温柔地抚平。他发动车子,朝着家的方向驶去——那里有亮着的灯,有温热的汤,有等待他回家的人。
路过小区门口的花店时,他停下车,买了束妻子最喜欢的向日葵。花店里的小姑娘笑着说:“先生真浪漫,这是给太太的吧?”
天宇笑了笑,心里一片踏实。是啊,最好的浪漫,不是年少时的心动,而是历经千帆后,依然能握紧身边人的手,把日子过成向日葵的模样,永远朝着温暖的方向。
回到家时,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肚子已经显怀了,脚边放着个暖水袋。“回来了?”她抬头笑着,眼里的光比水晶灯还亮,“庆功宴顺利吗?苏小姐没喝多吧?”
“一切顺利。”天宇走过去,把向日葵插进花瓶,又把巧克力递给她,“苏晚送的,说孕妇能吃。”他坐在她身边,握住她放在肚子上的手,“今天……她跟我告白了。”
妻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就知道她对你有意思,上次见面时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她反握住天宇的手,指尖温柔地划过他的手背,“那你怎么想的?”
“我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天宇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和将来,才是最重要的。”
妻子靠在他肩上,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有点羡慕她,能陪你走过那么好的青春。但我也很庆幸,能陪你走接下来的路。”她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快洗澡吧,汤在锅里温着,给你留了排骨。”
天宇走进浴室,热水浇在身上,驱散了所有的酒意和纷扰。镜子里的男人,眼角有了细纹,却眼神清明。他知道,刚才的抉择,是对过去最好的告别,也是对现在最真的珍惜。
客厅里,妻子正把向日葵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像披了层温柔的纱。口袋里的铁皮盒被天宇放在了书房的抽屉里,和那些泛黄的旧照片放在一起——那里是青春的存档,而客厅里的烟火气,才是正在书写的生活。
手机响起,是苏晚发来的消息:“刚收到林溪的邮件,调研做得很详细,明天见。”后面跟着个笑脸的表情。
天宇回了个“明天见”,放下手机时,嘴角带着释然的笑。有些感情,放下了才更珍贵;有些人,做朋友比恋人更长久。而他的人生,早已翻开了新的篇章,这一页里,有家人的温暖,有事业的耕耘,有值得珍惜的当下,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