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桌面震动时，唐悠悠正在整理刚拍到的仓库出入库单。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为北京，接通后传来的声音低沉而油腻，像裹着层糖衣的石子。
“是唐小姐吗？”对方刻意放缓语速，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是鼎盛影视的副总张启明，王坤是我们公司旗下的制片人。关于你最近在剧组的‘小误会’，我们想和你聊聊解决方案。”
唐悠悠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出库单上洇出个小墨点：“张总想说什么？”
“爽快。”张启明笑了一声，背景里传来冰块碰撞的轻响，“我们查过了，王制片确实在沟通上有些急躁，但本意是为了剧组进度。这样，公司给你五十万补偿，再协调你转去《清风引》剧组，女三号，戏份比现在多三成——那可是S+级项目，多少人抢着上。”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暗示像钩子一样探过来：“你年纪轻轻，在这行混，没必要把事情闹僵。王制片背后的资源你也清楚，真把他惹急了，以后想在影视圈抬头可不容易。”
手机“叮”地弹出条短信，银行到账提示赫然写着“.00元”，付款方正是鼎盛影视。唐悠悠盯着那串数字，指尖冰凉——这哪里是补偿，分明是裹着钱的羞辱。
“钱我会原路退回。”她声音很稳，却带着种撞破南墙的执拗，“我要的不是补偿，是王坤公开道歉，还有他那些违规操作，必须接受行业协会调查。”
“唐小姐这是不给面子？”张启明的语气冷下来，冰块声变得刺耳，“你以为天宇那几家海外公司真能护住你？鼎盛和环球影业下个月要签的合拍项目，恰好和他公司有技术合作——你说，他是要一个新人演员，还是要上亿的合作案？”
这话像块冰砖砸进唐悠悠心里，她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却忽然想起昨天天宇视频时说的话：“资本能压垮沉默的人，却怕敢站着说话的人。”
“张总可能搞错了。”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桌上的证据照片——王坤和道具商的转账记录、仓库里那些标注“损耗”却出现在二手市场的道具照片、还有其他女演员偷偷发来的匿名证词，“我手里的证据，不止王坤一个人的问题。鼎盛影视去年投资的三部剧，道具采购价均高于市场均价30%，其中两家供应商的法人，和张总您的亲属重名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冰块声戛然而止。
“你什么意思？”张启明的声音陡然发紧。
“意思是，”唐悠悠拿起桌上的U盘，指尖划过金属外壳，“我不想扩大范围，但如果鼎盛非要用资本压人——”她顿了顿，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那我们就从王坤开始，好好聊聊‘行业规则’到底该怎么守。”
挂掉电话，唐悠悠立刻点开转账界面，选择“原路退回”。系统提示“退款申请已提交”时，她看着桌上那堆证据，忽然觉得之前的害怕都变成了勇气。这时天宇的视频请求弹了进来，他身后是纽约的夜景，屏幕上正显示着鼎盛影视的海外资金链分析。
“张启明给你打电话了？”天宇的声音带着笑意，“刚收到他们法务部的‘合作警告’，我让律师回了封邮件，附了鼎盛去年的税务疑点——你猜怎么着？他们股价刚才跌了0.3个点。”
唐悠悠忍不住笑了，指尖敲了敲桌面：“我把钱退了。”
“意料之中。”天宇调出一份文件，“我这边查到，鼎盛的合拍项目里有个技术专利授权，正好握在我们子公司手里——他们敢动你，我就敢终止授权。”他忽然正经起来，“但你要想清楚，真要走到底，可能要面对不少麻烦。”
“我想清楚了。”唐悠悠看着窗外，剧组的灯光星星点点亮在夜色里，“以前总怕被淘汰，现在才明白，行业烂掉的不是新人，是那些搞歪门邪道的人。我不想以后再有新人被这样欺负，就算成不了大演员，能为他们铺块垫脚石，也值了。”
天宇那边沉默了几秒，忽然鼓起掌来：“说得好。”他转动椅子，背后的落地窗外是曼哈顿的璀璨灯火，“那我们就陪他们耗到底——对了，刚才收到林薇的消息，她手里有王坤要求女演员‘陪酒’的录音，正在往你邮箱发。”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唐小姐，我是服装组的小李，王坤去年扣了我们三个月加班费，我这里有考勤记录，需要的话发你。”
唐悠悠看着屏幕，忽然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的证据不再沉重，反而像一束束光，正慢慢照亮剧组那些阴暗的角落。她回复小李：“麻烦你了，非常需要。”然后抬头对天宇笑了笑：“看来，站着说话的人，不止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