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刘复……吕绮玲……”
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那是他的故国,
但如今他遭受重创、几乎流离失所。有些无言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如今,这个故国以一种他未曾预料到的、无比强势的姿态,将影响力投射到了他所在的土地附近。
恐惧吗?有一点。
毕竟宋军的强大,他眼所见。
恨意吗?或许依旧存在,尤其是对波调,以及对间接导致他失败的刘璋张朱。
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微光的难以抑制的激动。
“罗马人开始害怕了……”
刘备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弧度,那是一个枭雄看到机会时特有的、混合着谨慎与野心的笑容,
“萨珊与宋对峙……罗马与萨珊敌对……东方,西方……”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念头碰撞、组合。
“或许……我刘备,再也不用仅仅是一个漂泊异乡的商贾或佣兵头领了。”
他缓缓站起身,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袍,
“这安条克,这叙利亚,乃至更广阔的天地……局势越乱,水越浑,才越有可能,摸到大鱼。”
他意识到,自己那点关于东方、关于宋军、甚至关于萨珊的情报和认知,在罗马人眼中,可能突然变得极具价值。
而自己这支小而精的力量,在两大帝国(甚至三大势力)夹缝中,或许也能找到意想不到的生存与发展空间,甚至……火中取栗的机会。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西海都护府的建立,如同一块投入西亚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木鹿城的范围。
在罗马,卢修斯总督的紧急报告虽然引起了元老院一些资深议员的警惕,但在罗马城内部权力争斗、边疆其他地区的蛮族压力、以及经济问题的纷扰下,并未立刻做出大规模增兵东方的决定。
然而,向叙利亚增派一两个军团加强防御,
以及派遣正式使团尝试接触这个神秘的“宋”帝国,目的是侦察虚实并尝试建立外交渠道以牵制萨珊的提议,被提上了议程。
在萨珊,阿尔达希尔虽然默认了宋军对呼罗珊的占领,但这份耻辱深深刻在他的心头。
他将宋帝国视为比罗马更具潜在威胁的长期对手。
在加冕称王、稳固内部的同时,他开始着手整顿东部边境的防御,秘密派遣细作潜入西海都护府搜集情报,并更加积极地与罗马的敌人(或潜在敌人)接触,试图构建一个松散的战略包围网。
而在安条克,刘备开始更加活跃。
他利用自己与罗马中下层军官和商人的关系,有意无意地散布一些关于宋军“内部矛盾”(如将领不和)或“外强中干”(夸大远征后勤困难)的、真伪混杂的消息,试图影响罗马的判断。
同时,他也开始利用商队渠道,尝试与西海都护府的宋人商人建立极其隐秘的联系,哪怕只是买卖货物,也能获取一手的东方信息。
西海都护府、萨珊波斯、罗马叙利亚,三方势力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形成了微妙而脆弱的初步均势。
表面上,商路重开,贸易繁荣;暗地里,间谍往来,谋算重重。
和平的帷幕之下,军备在加强,联盟在试探,野心在滋长。
一个全新的、跨越欧亚大陆的权力棋局,已然摆开,而第一颗真正搅动全局的棋子,或许就掌握在某个蛰伏于安条克、但并不安分的商人手中。
大宋二十一年夏,西亚的烈日灼烤着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广袤的平原与丘陵。
这里是西海都护府(宋)与罗马叙利亚行省实际控制区交错的边缘地带,以蜿蜒的幼发拉底河上游及其支流为模糊的界河。
河两岸,昔日安息帝国的统治痕迹早已被战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秩序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碰撞。
西海都护府方面,以木鹿为基地,其触角已经向西延伸,在几处战略要地建立了前哨军镇和烽燧,由黄忠、文丑麾下的部队驻守。
他们的任务是警戒萨珊可能的异动,并“维护商路”——这条商路如今已深深打上了大宋的烙印,宋人商队开始尝试将货物直接运抵罗马边境进行交易,利润惊人。
罗马方面,在总督卢修斯的不断请求和元老院部分议员的推动下,叙利亚行省的罗马军团(如着名的第三“高卢”军团、第六“铁壁”军团等)加强了东部边境的巡逻。
罗马人对于东方出现一个能逼退萨珊的新强权充满了警惕和不安,视其为对帝国东方财富和战略安全的潜在威胁。
他们不能容忍宋军(被他们视为某种“新的、更危险的帕提亚人”)的势力过于靠近富饶的叙利亚。
摩擦,在这样一个敏感而紧张的环境中,几乎不可避免。
最初是巡逻队的遭遇。
宋军一队五十人的骑兵斥候,在幼发拉底河东岸一片水草丰美的谷地,与一支规模相当的罗马辅助骑兵不期而遇。
双方语言不通,旗帜各异,紧张的对峙片刻后,不知是谁先射出了一箭,小规模的冲突瞬间爆发。
宋军斥候装备精良,骑射俱佳,利用机动性试图分割罗马骑兵。
而罗马辅助骑兵同样经验丰富,善于投掷标枪和近战格斗。
战斗短暂而激烈,互有伤亡后各自脱离。这次遭遇,像一颗火星,落在了干燥的草原上。
随后,冲突升级。一支罗马百人队在执行筑垒任务时,与前来“巡视商路”的宋军一支步骑混编小队发生对峙。
罗马百夫长试图以手势和生硬的希腊语(他以为东方人都懂)命令宋军后退,宋军校尉则依据上级“不得退让寸土”的严令,毫不示弱。
口角很快演变为武斗,罗马重步兵举起大盾,组成龟甲阵缓缓推进,而宋军则以强弩攒射,并用随行的小型弩炮进行威慑射击。
弩箭撞击在罗马大盾上叮当作响,虽然大部分被挡住,但巨大的冲击力和偶尔穿透缝隙造成的伤亡,让罗马百夫长又惊又怒。
而宋军也首次见识到那种如同移动城墙般的罗马盾阵的防御力。
双方都未尽全力,在造成数十人伤亡后,各自在军官约束下脱离接触。
消息迅速分别传回木鹿的西海都护府和安条克的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