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3分15秒。
铁牛用生命争取来的宝贵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林薇和燕子架着赵铁山,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溶洞的最深处,那个标注着“排污井”的位置。
然而,当手电筒的光柱照亮地面时,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那确实是一个井口,直径约两米,连接着下方的地下暗河。
但井口上,覆盖着一块厚重的、铸铁的工业井盖。井盖边缘,几十颗粗大的铆钉已经被岁月和湿气彻底锈蚀,和井座焊死在了一起。
燕子试着用匕首撬了一下,纹丝不动。
这东西,重达几百斤,而且锈死了,靠人力根本打不开。
“地老鼠!炸开它!”
林薇吼道。
地老鼠扑了上去,从包里掏出最后两块c4炸药(之前在车上剩下的),开始在井盖的缝隙处布置定向爆破点。
“给我三十秒!不……二十秒!”
他的手在抖,但动作依然精准。插雷管、接引信、填塞泥土(增加爆炸定向力)。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几颗子弹打在井盖旁边的岩石上,火星四溅。
日军,追上来了。
虽然主通道被铁牛堵死,但这里是工兵基地,地形复杂,四通八达。
两支日军小队,从侧翼的维修栈道和上方的通风管口,包抄了过来。
他们吸取了教训,没有贸然冲锋,而是架起了轻机枪,构建了交叉火力网。
“压制住他们!别让他们搞破坏!”
日军指挥官的咆哮声传来。
此时,突击队这边,除了忙着装炸药的地老鼠,能开枪的,只剩下林薇、燕子,以及老拐和另外两名身负重伤的孤狼老兵。
五个人,几把枪,不到两个弹夹的子弹。
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这二十秒,比二十年还要漫长。
“守不住了……”
一名老兵刚刚探出头还击,就被一梭子子弹打穿了胸口,仰面栽倒。
包围圈在缩小。
地老鼠还在满头大汗地接线:“马上!马上就好!”
就在这生死关头。
一直沉默着的老拐,突然扔掉了手中打空了子弹的步枪。
他看了一眼正在接线的地老鼠,又看了一眼身后虽然重伤、但依然被林薇和燕子死死护着的赵铁山。
他那张满是皱纹和硝烟的老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般的笑容。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赵铁山面前。
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那个防毒面具。
他把面具,硬塞进了赵铁山的手里。
“老拐!你干什么?!”赵铁山瞪大了眼睛,想要推开。
“副营长,拿着。”
老拐按住了赵铁山的手,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
“下面的水急,俺这条烂腿,下去了也是喂鱼,游不动的。”
“俺这辈子,当过逃兵,当过兵痞,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过垃圾。”
“是你和林营长,把俺当个人看。”
他拍了拍自己那条残疾的腿。
“俺这辈子,值了。”
说完,他没有再看赵铁山一眼。
他转过身,看向另外那名还活着的、腹部已经中弹的老兵。
那是当初和他一起在“垃圾营”里混日子的老兄弟。
“二狗子,还能动吗?”
“能……能动,拐哥。”那个叫二狗子的老兵,捂着肚子,艰难地站直了身体。他手里,攥着两颗已经拉开了保险销的手雷。
“地老鼠!点火!”
老拐一声大吼。
地老鼠猛地拉燃了导火索。
“滋滋——”
火花溅射。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老拐从地上捡起一把缴获的日军武士刀。
他和二狗子,这两个平日里最不起眼、最被人瞧不上的“垃圾兵”。
在这一刻,背对着生的希望,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日军。
发起了最后一次,只有两个人的……反冲锋!
“小鬼子!爷爷在此!!”
“杀!!”
没有战术,没有掩护。
只有血肉之躯,和一腔沸腾的热血。
他们像两颗钉子,狠狠地扎进了日军的冲锋队形里。
二狗子扑向了左侧的机枪组,手雷在他怀里爆炸,连同那个机枪阵地一起,化为了一团血雾。
老拐拖着残腿,硬是顶着数发子弹,冲到了右侧的栈道上,一刀砍翻了一个鬼子,然后抱着另一个鬼子,翻身滚下了十几米高的深坑。
枪声,惨叫声,爆炸声。
仅仅几秒钟。
却为地老鼠,争取到了那救命的时间。
“轰!!”
一声巨响,井盖被定向爆破掀飞!
露出了下面那个黑黝黝的、直径两米的大洞。
一股冰冷、潮湿、带着腐烂气息的狂风,伴随着地下暗河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洞口喷涌而出!
那是地狱的入口。
也是唯一的生门。
“走!!!”
地老鼠扔掉工具,嘶吼着。
林薇最后看了一眼老拐和二狗子消失的方向。
那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尸体和尚未散去的硝烟。
她没有流泪。
因为现在流泪,是对牺牲者最大的侮辱。
她一把拉起赵铁山,拽着燕子。
“跳!”
三人没有任何犹豫,朝着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纵身一跃!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
倒计时:00:00。
远处,机械定时器的撞针,终于……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