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丛林,本该是死寂的。
但对于燕子这样顶尖的斥候来说,风中传来的一丝异样,比雷声还要刺耳。
“停。”
燕子突然伏低了身子,鼻翼剧烈地抽动了两下。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林薇和赵铁山,脸色比刚才遇到水银雷时还要难看。
“有狗。”
“而且不止一条。是下风口,它们还没闻到我们,但距离不到五十米了。”
赵铁山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匕首,眉头锁死。
“妈的,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是鬼子的军犬队。”
在这个距离上,如果是人类哨兵,哪怕是带了夜视仪,他们也有办法绕过去或者无声解决。
但狗不一样。
那是所有特种兵的噩梦。
它们不需要看见你,甚至不需要听见你。只要风向稍微一变,或者距离拉近,它们那敏锐的嗅觉就会立刻捕捉到生人的气味。
一旦狗叫出声,哪怕只有一声,整个峡谷的警报就会瞬间拉响。
那时候,他们这十六个人,就是瓮中之鳖。
“能干掉吗?”铁牛压低声音,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不行。”林薇摇头,“开枪会暴露,用刀……狗的反应比人快,临死前一定会叫。”
死胡同。
又是死胡同。
前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狗爪踩在泥水里的“啪嗒”声,和那粗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队伍里一直默默无闻的、那个背着个破旧药箱的孤狼老兵——“兽医”,悄悄地爬到了前面。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满脸褶子,平时在营里只负责给骡马看病,是个再不起眼不过的小老头。
“长官……”兽医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要是信得过俺,这几条畜生,交给俺。”
赵铁山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有把握?这可不是村里的土狗,是受过训练的东洋狼青。”
“畜生就是畜生,训练得再好,那也是畜生。”
兽医嘿嘿一笑,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子狡黠和自信。
他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团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奇怪腥膻味的肉丸子。
这是他在这一路行军途中,顺手采集的几种野生草药,比如醉鱼草、曼陀罗,混合着大量的胡椒粉和不知名的粉末,揉进马肉罐头里制成的。
“这叫‘迷魂肉’。”兽医低声说道,“只要它们闻上一口,嘿嘿……”
此时,那支日军巡逻队的身影已经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了视野中。
一共五名日军,牵着三条高大凶猛的杜宾犬。
那三条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耳朵竖起,鼻子贴着地面,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
千钧一发。
兽医看准风向,猛地挥手!
那几团黑乎乎的肉丸子,借着雨幕的掩护,精准地落在了巡逻队必经之路的前方草丛里。
几秒钟后。
原本已经开始躁动、准备狂吠示警的军犬,突然停住了。
那股混杂着肉香和特殊草药味的奇怪气息,瞬间钻进了它们灵敏的鼻腔。
那是它们从未闻过的、充满了诱惑力、却又带着强烈刺激性的味道。
出于动物的本能,那三条狗竟然忘记了指令,猛地扑向草丛,对着那几团肉丸子狂嗅起来。
“八嘎!怎么回事?”
牵狗的日军曹长感觉到了绳索的拉力,不满地骂了一句,想要把狗拉回来。
但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三条凶猛的杜宾犬,并没有吃肉,而是突然开始疯狂地打喷嚏!
“阿嚏!阿嚏!”
强烈的胡椒粉和草药粉末,瞬间摧毁了它们最引以为傲的嗅觉系统。
剧烈的刺激让它们眼泪直流,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用爪子拼命地抓挠着鼻子,发出了类似于小狗受委屈时的“呜呜”声,却根本叫不出声来!
五个日军士兵全都愣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个端着枪,不知所措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军犬。
“太郎?太郎你怎么了?”日军曹长蹲下身,想要查看狗的情况。
就是现在!
“上!”
林薇一声低喝。
潜伏在两侧灌木丛中的“狼豹”队员,如同捕食的猛虎,暴起伤人!
没有任何悬念。
当那五个日军的注意力全都在狗身上时,死神已经站在了他们背后。
赵铁山手中的刺刀,像切豆腐一样,从那个蹲在地上的曹长后心刺入,前胸透出。
铁牛的大手捂住了一名士兵的嘴,将他的脑袋狠狠地按进泥水里,直到不再挣扎。
燕子的飞刀,例无虚发。
电光火石之间。
五名日军士兵,全部变成了尸体。
而那三条还在地上打滚、失去了嗅觉和听觉的军犬,也被兽医走上前去。
他没有丝毫的怜悯,手中多了一根长长的钢针。
动作娴熟地,在每条狗的耳后一扎。
三条狗抽搐了一下,便彻底不动了。
雨,依旧在下。
除了雨声,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铁山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那个正把钢针收回包里的兽医,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敬意。
他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兽医那单薄的肩膀。
“老哥!神了!”
“回去之后,我请你喝最好的酒!这手绝活,你得教教我们侦察连的弟兄!”
兽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就是些对付山里野兽的土法子,让长官见笑了。”
林薇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这就是“狼”的智慧。
有些时候,这些看似上不了台面的“旁门左道”,比最精良的美式装备,更管用。
“清理尸体,继续前进。”
林薇下达了命令。
“前面就是那条河了。过了河,就是鬼门关。”
队伍再次隐入黑暗。
那几团没被吃掉的“迷魂肉”,在雨水的冲刷下,慢慢化作一滩黑水,渗进了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