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战区腹地,“鬼见愁”峡谷。
这里是地图上的一块空白区,一道被地壳运动硬生生撕裂开来的深渊。
两侧是高达数百米的、刀削斧凿般的黑色绝壁,中间是一条平时干涸,但一旦到了雨季就会变成咆哮怒龙的河道。
此刻,这里却变成了一座精密运转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巨大兵工厂。
数百名身穿土黄色军服的日军士兵,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在峡谷的岩壁上、河床的乱石间忙碌着。
他们没有携带步枪,而是背着沉重的炸药箱、电缆卷和各种精密的测量仪器。
他们,是隶属于日本关东军特种工兵部的——第23野战工兵联队。
一支专门为了破坏、爆破和构筑死亡陷阱而存在的精锐部队。
峡谷深处,一个临时的指挥帐篷内。
一盏明亮的汽灯,将挂在岩壁上的巨大施工图照得惨白。
工藤云介大佐,站在图纸前,正用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地擦拭着一枚刚刚组装好的、闪烁着寒光的引信。
他身材瘦削,面容冷峻,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与石井信雄那种充满了狂热与神经质的“艺术家”气质截然不同,工藤,更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精密运转的机器。
他不相信鬼神,不相信运气,他只相信数据,相信火药当量,相信结构力学。
“大佐阁下。”
一名工兵少佐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立正敬礼。
“一号、二号爆破点的‘特种装药’已经安放完毕。但是……”少佐犹豫了一下,
“按照您的图纸,我们在炸药周围布设了‘子母雷’和‘水银水平触发装置’。这……这是否太过复杂了?一旦安放,就连我们自己人也无法拆除。”
工藤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
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冰冷。
“无法拆除,就对了。”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支那人很顽强,像打不死的蟑螂。石井那个蠢货,就是因为太自信,太讲究所谓的‘艺术’,才会被一群老鼠钻了空子。”
他走到少佐面前,拿起桌上的一管水银试管,轻轻晃动。
银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缓缓流动。
“这叫‘绝对死结’。”
“只要炸药包被移动超过五度,水银触点接通,轰——”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拆弹的人,瞬间就会变成碎片。”
“如果不移动,试图剪断线路呢?”他冷笑一声,“那是‘子母雷’。剪断母线,子雷引爆。剪断子线,母雷引爆。”
“我要让那些试图来破坏的老鼠明白一个道理。”
工藤将试管放回架子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一旦启动,就无法逆转。比如时间,比如……毁灭。”
少佐听得冷汗直流,猛地低头:“哈伊!属下明白!这就去执行!”
工藤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然后,他走出了帐篷。
外面的空气,闷热得让人窒息。
夜空中,黑云压城,仿佛触手可及。远处的雷声,沉闷地滚动着,像是巨兽在低吼。
“啪嗒。”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工藤洁白的手套上,迅速晕开,变成了一个灰黑色的圆点。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工藤缓缓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终于……来了。”
他伸出手,接住那些越来越密集的雨点。
“石井那个只会做梦的废物死了,但他留下的这份‘天气预报’,倒还算精准。”
“风伯小组没有说谎。”
“这场雨,是天赐的武器。”
雨,开始变大。
“哗啦啦——”
倾盆大雨,瞬间笼罩了整个峡谷。干涸的河床开始湿润,岩壁上的苔藓开始吸饱水分。
这每一滴雨水,在未来的四十八小时内,都将汇聚成那条名为“浊龙”的毁灭洪流,冲垮中国军队的防线,淹没数百万的生灵。
工藤深吸了一口这充满了泥土和杀戮气息的湿润空气。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全副武装的卫队,下达了最后的死命令。
“传令下去,启动‘一级戒备’。”
“从现在起,‘鬼见愁’峡谷,方圆五公里内,划为‘绝对死亡区’。”
“所有的暗哨、狙击点、机枪阵地,全部进入战斗状态。”
他的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水雾,遮住了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不管是一只鸟,还是一只老鼠。”
“只要敢靠近这里一步。”
“格杀勿论。”
雨夜中,无数道探照灯的光柱,瞬间亮起,像无数把利剑,刺破了黑暗。
将这座峡谷,变成了一座,插翅难飞的……钢铁堡垒。
他在等雨。
也在等,那些注定会来的……送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