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希望,如同最锋利的钻头,瞬间刺穿了绝望的岩层。
求生的欲望,混合着与战友重逢的狂喜,化作了无穷的力量。
“快!再快一点!”
“把石头搬开!让副营长进来!”
幸存的队员们,爆发出了最后的潜能。
他们用工兵铲,用手,甚至用肩膀去撞,疯狂地清理着堵在排污管道尽头的最后障碍。
“轰!”
随着最后一块巨石被合力推开,一道微弱的、带着新鲜空气和泥土气息的光线,照射了进来。
紧接着,一张布满了硝烟和血污的、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洞口。
是赵铁山。
“队长!”
当他看到洞内,那个虽然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的身影时,这个在炮火中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铁打汉子,眼圈,“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身后,那几个幸存的“猎豹”队员,也一个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黑暗的、散发着恶臭的排污管道里,两支残破得不成样子的队伍,胜利会师。
没有欢呼,没有拥抱。
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默,和紧紧握在一起的、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的手。
这一刻,他们之间,再无“狼”与“豹”之分。
但,没有时间,留给他们庆祝和悲伤。
……
“出事了。”
林薇接过赵铁山递过来的一壶水,狠狠地灌了一口,用最言简意赅的语言,将“浊龙”计划的恐怖内幕,告诉了赵铁山。
赵铁山脸上的狂喜,随着林薇的叙述,一点点地凝固,最终,变成了一片和死人无异的、毫无血色的惨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三座水坝,和后勤总仓,对整个第七十四军,对整个战区,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后方。
那是……命脉!
“妈的!”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岩壁上,指骨瞬间破裂,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这帮畜生!这帮断子绝孙的畜生!”
狭窄的管道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气氛,比刚才被活埋时,更加凝重,也更加……绝望。
他们虽然逃出了坟墓,但整个战区,乃至下游的数百万同胞,却即将被拖入一个更大的、由洪水构成的坟墓。
而能阻止这一切的,似乎,只有他们这支,加起来不到二十人,几乎人人带伤,弹药耗尽的……残兵败将。
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林薇和赵铁山。
投向了他们这支队伍的,两个主心骨。
林薇和赵铁山,对视了一眼。
他们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不计后果的疯狂与决绝。
“老鼠,”林薇先开口,声音沙哑,“计算一下,从这里,到地图上标注的、日军工兵部队最可能的集结点‘鬼见愁’峡谷,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地老鼠”拿出那份带血的地图,借着手电筒的光,手指在上面飞速地比划着。
片刻后,他抬起头,脸色凝重地回答:“报告队长。如果我们能搞到车,全速前进,至少需要一天半。步行……两天半。也就是说,留给我们找到他们,并且……干掉他们的时间,最多,只有不到三十六个小时。”
三十六个小时。
穿越数十公里的敌占区,找到一个连具体位置都不清楚的、防守严密的秘密峡谷,摧毁一支装备精良的日军精锐工兵联队。
这,已经不是九死一生。
这是……十死无生。
狭窄的管道里,静得能听到伤员沉重的呼吸声。
“我们,还能战吗?”
林薇缓缓地,转过身,看着身后,这群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甚至连站稳都有些困难的士兵。
她问的,不是体力,而是……意志。
短暂的沉默后。
猴子,那个手臂骨折的“猎豹”精英,用他那只完好的手,撑着墙壁,第一个,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回答:
“报告队长!猎豹……还能战!”
“孤狼……还能战!”
铁牛,那个后背被划开了一道巨大口子的壮汉,也拄着一支步枪,挺直了腰杆。
“还能战!”
“还能战!!”
一个,两个,三个……
所有还能站起来的士兵,都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们的身体,或许已经到了极限。
但他们的眼神,却像一把把重新淬火的钢刀,燃烧着复仇与守护的火焰!
“好。”
赵铁山看着眼前这一幕,虎目含泪。
他转过身,对着林薇,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队长!请下命令吧!”
林薇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来之-不易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她看着眼前这些,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
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年轻、疲惫,却又无比坚毅的脸。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带他们去的,是一条,很可能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她缓缓抬手,回了一个同样郑重的军礼。
“命令,”她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回响,清晰,而坚定,“全体都有!”
“带上我们重伤的同袍!”
“以‘狼豹’之名——”
“我们,出发!”
他们的身后,是崩塌的、埋葬了“鹰眼”的坟墓。
他们的前方,是一场更宏大、也更残酷的、拯救整个战区的……新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