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枢内,暗红色的应急灯光如同干涸的血迹,涂抹在每一张凝固着绝望与疲惫的脸上。空气凝滞,只有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微弱到近乎呜咽的低鸣,以及…… 人们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这死寂,比之前任何一场爆炸、任何一次警报都更加沉重,因为它不是战斗的间隙,而是知晓了结局、却不得不等待结局降临的、漫长的凌迟。
林凡背靠着冰冷的控制台边缘,缓缓滑坐在地。冷汗浸透了他的作战服,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片粘腻的冰凉。太阳穴处,针扎般的刺痛一阵阵袭来,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后的反噬。但更冷的,是心底深处那股不断蔓延的寒意——源自“架构师”最后那句话揭示的恐怖事实。
“同步性……趋向性……” 水鬼喃喃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是说…… 下面那个鬼东西,它…… 它没睡着?它在通过小雅…… 在‘学’我们?”
“不,不是‘学’。” “架构师”脸色惨白,手指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颤抖,调出更复杂的数据流图谱,“是更…… 更本质的‘适应’。它的能量脉动,其底层谐波的微调,与我隔离柳顾问身上混沌印记时捕捉到的、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污染信息素扩散模式…… 存在统计意义上显着的相关性。虽然变化幅度极小,周期极长,但趋势…… 趋势指向一致。就好像…… 它的‘休眠’底层逻辑,在被动地、缓慢地…… 调整自身某种‘频率’或‘参数’,以更…… 贴合,或者说,更‘兼容’于…… 柳顾问当前的状态。”
“兼容?” 影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布满血丝,“它想兼容什么?把小雅变成它的…… 天线?还是…… 孵化器?”
这个词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孵化器。如果“寂灭之种”真的在通过柳小雅这个“被污染”的个体,缓慢地调整自身,以适应、甚至…… 预备接管或吞噬她身上那源自星芒族正统的、纯净的“源火”…… 那后果不堪设想。这不再是简单的能量侵蚀或意识污染,而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深层次的…… 寄生?同化?抑或是…… 某种形式的“夺舍”前奏?
“李教授,小雅体内那个印记,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林凡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这平静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李教授盯着医疗监控屏,嘴唇翕动了几下,才艰难开口:“生命体征…… 在维生系统全力维持下,勉强稳定在最低阈值,但…… 极其脆弱,任何扰动都可能导致崩溃。意识活动…… 近乎消失,只有最底层的脑干反射。至于那个混沌印记……” 他调出一个放大后的、充满杂波的频谱图,指着其中一丝几乎与背景噪声融为一体的、极其微弱的暗灰色波动,“它…… 活性极低,但…… 没有消失。它像…… 像一层冰冷的苔藓,附着在她本源的核心裂隙上,不主动侵蚀,但也在阻止任何形式的自愈能量靠近。而且,正如‘架构师’所说,它自身也在散发一种…… 极其隐晦的信息素。之前我们以为这只是污染残留的‘气息’,但现在看来…… 这更像是一种…… 持续不断的、无意识的…… ‘广播’?或者…… ‘信标’?”
“广播给谁?信标指向哪里?” 水鬼追问。
“还能指向哪里?” 影虎咬牙,目光投向脚下,“当然是下面那个东西!”
林凡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混乱的思绪沉静下来。柳小雅是钥匙,也是门。混沌印记是信标,是天线。“寂灭之种”在休眠中调整自身,趋向“兼容”。这一切碎片,正拼凑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寂灭之种”并非简单的能量怪物,它拥有某种可怖的、基于混沌逻辑的“适应性”或“学习能力”。柳小雅的“源火”和其身上的混沌印记,为它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近距离的“观察样本”和“调谐参照”。它的休眠,或许并非被迫的沉寂,而是一种…… 在消化冲击、适应新变量、并准备以更“契合”方式…… 卷土重来的“蛰伏”!
必须立刻、彻底切断这种联系!至少,要阻止“寂灭之种”通过这个“信标”继续“学习”和“调整”!
但如何切断?那印记与柳小雅的本源几乎长在了一起,强行剥离无异于直接摧毁她最后的生机。而且,谁又能保证,剥离过程中不会引发“寂灭之种”的剧烈反应?那脆弱的休眠平衡,可能瞬间被打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两难困境中,新一天的签到光芒,如同绝境中最后一点未熄的余烬,微弱却固执地亮起。林凡几乎是用意志力“抓住”了这光芒。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第4级(星系级)每日签到奖励:特殊技能【高维能量污染溯源隔离与信息层面单向屏障构筑(宗师级)】。】
【技能说明:大幅提升宿主对已附着于生命体或高维能量结构上的、具有同源指向性或信息辐射特性的能量污染(如混沌印记、精神锚点、因果链接等)进行精准溯源、分析其链接与辐射模式,并构筑临时性单向信息\/能量屏障的能力。该屏障可有效阻断污染源通过该印记进行的被动信息接收、能量汲取及远程同步调谐,但对已造成的直接污染损伤无治疗作用,亦无法根除印记本身。屏障强度与污染源层级、链接深度、信息辐射强度及宿主能量控制精度正相关。注:此技能无法切断已建立的高维本质链接(如灵魂绑定、规则共生),对超越技能层级的绝对污染无效,屏障构筑可能引发污染源被动反击,维持屏障持续消耗精神力,过度阻断可能加速污染体恶化。】
高维污染溯源隔离与单向屏障构筑!这并非根治柳小雅的良药,却是一剂可能救命的“隔离服”!它无法清除她体内的“苔藓”,但或许能暂时给这“苔藓”罩上一个罩子,阻断它向“寂灭之种”持续发送“信号”,也阻断“寂灭之种”通过它进行的微弱“调谐”!
“有办法了!”林凡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起一丝决绝的光芒,“架构师,李教授,我需要你们配合!我要尝试给小雅体内的混沌印记,构筑一个临时的信息隔离屏障!阻断它和下面的‘联系’!”
“现在?可是她的状态……” 李教授骇然。
“没有可是!每多一秒,下面的东西就可能多‘了解’小雅一分,多‘调整’自身一分!我们必须冒这个险!” 林凡斩钉截铁,看向“架构师”,“同时,严密监控‘寂灭之种’的能量脉动,尤其是谐波变化!一旦我开始构筑屏障,立刻记录所有数据波动!我要知道,切断‘信标’会不会立刻惊醒它!”
“明白!” “架构师”重重点头,双手飞速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调出所有关于“寂灭之种”休眠态的能量监控数据流,将灵敏度调到最高。
林凡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精神,再次走向医疗维生舱。柳小雅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沉睡的公主,但林凡知道,她的灵魂正被困在噩梦与虚无的边缘,身下还埋着一颗连通恶魔的“炸弹”。
他再次将手贴在舱盖上,闭上眼,全力催动刚刚获得的【高维能量污染溯源隔离与信息层面单向屏障构筑】技能。这一次,他的意识不再试图去“抚慰”或“修复”,而是化作了最精密的“探针”和最坚固的“隔绝材料”。
技能展开,意识深入。那片破碎、黑暗的意识海再次浮现。但与上次试图“呼唤”和“抚慰”不同,林凡的意识此刻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和“攻击性”(尽管是防御性的攻击)。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脆弱飘散的意识光尘,将全部感知集中在柳小雅本源核心处——那里,一丝灰暗、冰冷、不断散发微弱“恶意”波动的“印记”,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
技能加持下,林凡“看”得更清了。那印记并非简单的能量残留,它的结构异常复杂,像是一个微缩的、不断自我复制的混沌符文阵列,其深处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端口”,正在以某种林凡难以完全理解的频率,持续向外散发着极其隐晦的信息波纹。这波纹穿透了柳小雅的身体,穿透了维生舱,穿透了层层甲板,径直没入下方那无尽的黑暗深处——那里,是“寂灭之种”沉睡之地。同时,也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混沌特性的“回波”,正从下方沿着同样的路径,微弱地反馈回来,试图“浸润”和“调整”这个印记本身。
这就是“信标”!这就是“同步”的通道!
“找到你了……” 林凡心中低语,意识瞬间凝聚,按照技能的引导,开始构筑屏障。这不是一个实体的护盾,而是一种作用于信息与能量层面的、单向的“过滤膜”与“折射层”。它以林凡自身精纯的精神力为框架,融入了他对秩序规则的浅薄理解,开始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包裹向那个混沌印记,尤其是那个不断散发和接收信息的“端口”。
过程极其艰难且危险。那印记似乎拥有某种本能的反抗意识,每当林凡的精神力靠近,它就会微微蠕动,散发出更强烈的冰冷与排斥感,试图干扰林凡的构筑。同时,林凡还必须极度小心,不能让自己的精神力触碰到柳小雅本就脆弱不堪的本源,否则稍有不慎,就是雪上加霜。
汗水瞬间浸透了林凡的背脊,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构筑这种精密的信息屏障,对此刻精神濒临枯竭的他来说,负荷巨大。
“屏障构筑进度10%…… 印记出现轻微排斥波动…… 柳顾问生命体征稳定……” 李教授紧盯着数据,声音紧绷。
“下方‘寂灭之种’能量脉动…… 无显着变化。谐波模式…… 暂未观察到因屏障构筑引发的直接扰动。” “架构师”也实时汇报,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
20%…… 30%…… 屏障一点点成型,如同一个透明的、由无数细微秩序符文构成的茧,缓缓包裹向那灰暗的印记。印记的排斥力在增强,但仍在可控范围内。
50%!屏障已经覆盖了印记的大部分区域,那个信息“端口”的发射和接收开始受到明显的干扰和衰减。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直平稳的、代表“寂灭之种”休眠脉动的能量波形,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短暂的“颤动”!就像沉睡巨人的眼皮,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警告!检测到目标能量脉动基频出现0.0007%的异常偏移!持续时间0.3秒!已恢复!” “架构师”的惊呼声瞬间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凡也感受到了!在屏障覆盖“端口”超过60%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极其模糊、却又充满无穷恶意与困惑的…… 低吼?或者说,是某种混沌逻辑被干扰时产生的“杂音”?这杂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感知,让他构筑屏障的精神力都为之震荡。
“它察觉了!” 影虎低吼。
“继续!不要停!” 林凡咬牙,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但他构筑屏障的意识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凝实、迅疾!他知道,此刻退缩,前功尽弃,而且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应。
70%…… 80%…… 屏障即将合拢!
“脉动再次出现异常!谐波分量‘阿尔法-7’出现增强!偏移量0.002%!” “架构师”的声音带着恐惧。
下方封印深处,那死寂的黑暗仿佛微微“翻涌”了一下,虽然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注视感”,仿佛透过层层阻隔,若有若无地扫过了医疗区,扫过了柳小雅,也扫过了正在全力构筑屏障的林凡!
“呃——!” 林凡闷哼一声,如遭重击,构筑屏障的速度骤然减缓。那“注视”中蕴含的冰冷、混乱与毁灭意志,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的泄露,也让他本就虚弱的精神如同被冰锥刺穿!
“林凡!” 水鬼惊呼。
“我没事!继续监控!” 林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双目赤红,几乎将最后一丝精神力也压榨出来,全力推动最后的屏障闭合!
90%…… 95%…… 99%…… 合拢!
嗡——!
一声只有林凡能感知到的、轻微的共鸣响起。那个由他精神力构筑的、透明的秩序符文之“茧”,终于彻底包裹住了柳小雅本源处的混沌印记,将那个不断散发和接收信息的“端口”严严实实地封闭在内!印记与外界的单向信息链接,被成功切断!
几乎在同一时刻——
“警报!目标能量脉动异常消失!谐波‘阿尔法-7’增强趋势停止!所有读数…… 恢复至屏障构筑前基准水平!” “架构师”难以置信地喊道。
成功了?暂时…… 成功了?
林凡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影虎和水鬼死死扶住。他脸色惨白如纸,七窍都隐隐有血丝渗出,精神力透支已经到了极限。但他顾不上自己,立刻看向医疗监控屏。
柳小雅的生命体征没有明显变化,依旧微弱。但她眉心的混沌印记,在屏障完全闭合的刹那,似乎极其轻微地“黯淡”了一瞬,其表面那不断流转的、令人不安的灰暗光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变得凝滞了一些。最明显的是,李教授监测到的、那原本持续不断散发的微弱混沌信息素辐射——消失了。
“混沌信息素辐射归零!屏障…… 屏障似乎起效了!暂时切断了外在的信息交换!” 李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但更多的是忧虑,“可是,印记本身依然存在,而且因为被隔绝,其内部的混沌能量似乎…… 更加‘内敛’和‘不稳定’了。就像被堵住了出口的压力罐。”
林凡虚弱地点点头,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屏障只是隔绝,不是清除。被隔绝的混沌能量在印记内部积累,可能会产生什么变化,难以预料。但至少,暂时阻止了“寂灭之种”通过这个“信标”进行同步调谐!
“下面…… 下面那个东西,有什么进一步反应?” 林凡喘息着问。
“没有。异常脉动在屏障闭合后第三秒完全消失。目前所有监测数据,都回到了屏障构筑之前的‘基线’水平。它…… 它好像又‘睡’过去了,或者说,失去了那个微弱的‘信号’后,它又恢复了之前的‘深度休眠’模式。” “架构师”仔细对比着数据,语气惊疑不定。
控制室内一片寂静。成功了,却又没完全成功。他们暂时堵住了“寂灭之种”窥探和影响柳小雅的一个“通道”,但也可能让柳小雅体内的“炸弹”变得更加不稳定。而“寂灭之种”的反应也令人不安——它察觉了,但似乎因为“信号”中断,又失去了兴趣,或者…… 是在酝酿别的什么?
林凡靠在舱壁上,看着维生舱中依旧昏迷的柳小雅,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屏障是临时的,需要他持续消耗精神力维持(虽然消耗远小于构筑)。柳小雅的伤势没有丝毫好转。能源在持续消耗。团队精疲力尽。而脚下,那个恐怖的怪物只是暂时失去了一个“耳朵”,它本身,依然在那里,随时可能以另一种方式醒来。
“维持警戒。李教授,继续想办法,看能否在不刺激印记的情况下,稳定小雅的本源。架构师,提高对‘寂灭之种’的监控等级,尤其是能量脉动的任何细微变化,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林凡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切断了一条线,但战争…… 远未结束。它只是换了种方式,在黑暗中…… 继续凝视着我们。”
低语并未停歇,只是从清晰的“广播”,变成了无声的、更加令人不安的“凝视”。而他们,仍在黑暗中央,不知下一次危机,会从何处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