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克索斯的到来毫无预兆，甚至绕过了监察者VII的常规通报流程。当这位考古部调查员的身影直接出现在林风研究室门口，由内而外散发的冰冷气息几乎让纯白空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他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对林风刚刚结束的、可能导致精神疲惫的深度研究表示任何形式上的关切。那双晶蓝色的瞳孔如同两盏探照灯，锁定在林风身上。
“林风顾问，”埃克索斯开口，声音平直，切割着空气，“基于前期审查及我部综合评估，认为人类文明所持有的、关于其母星系及‘守望者’潜在遗迹的所有数据，对议庭理解上古遗产分布格局、评估‘虚无’威胁历史脉络具有不可替代的关键价值。”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随之迫近。“因此，依据《古老遗产保护与回收法案》最高权限条款，我部现正式要求，人类文明无条件共享其拥有的全部相关数据。包括但不限于：完整的星系勘探记录、文明历史文献数据库、异常空间现象观测日志、以及任何与‘守望者’文明存在关联性的实物或信息载体。”
“无条件共享？”林风重复着这个词，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他注意到埃克索斯使用了“要求”，而非“请求”，并且抬出了“最高权限条款”。这是不留余地的正式通告。
“是的，无条件。”埃克索斯确认，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剖析林风每一丝细微的反应，“这是为了议庭的整体利益，也是为了确保这些珍贵的历史碎片得到最专业、最妥善的研究与保护，避免因……保管不当或认知局限，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或风险。”
他的话语冠冕堂皇，但其中隐含的意味却再清楚不过：人类不配持有这些数据，唯有交给考古部，才是符合“议庭最高利益”的正确选择。那句“保管不当或认知局限”，更是带着赤裸裸的轻视与威胁。
林风沉默着，脑海中瞬间闪过隼传来的关于“回收组”和“意外净化”的警告，闪过“幽影”那隐藏在阴影中的提醒。他几乎能感觉到，埃克索斯平静外表下那不容拒绝的意志，以及一旦拒绝可能引发的、来自黑暗中的致命打击。
但他更清楚，这些数据不仅仅关乎过去，更关乎人类文明的尊严与未来。一旦交出，人类在议庭眼中将彻底沦为可以随意拿捏的附庸，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历史，甚至可能的潜在价值，都将被他人掌控。这无异于将文明的命脉拱手让人。
“调查员先生，”林风抬起眼，目光与埃克索斯对视，没有丝毫退缩，“人类文明理解并尊重议庭对上古遗产的重视。我们愿意在合理、对等的框架下，进行学术交流与数据共享。”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是，无条件共享全部核心数据，这涉及到我文明的根本权益与历史主权。根据议庭基础法则中关于‘文明自决权’与‘文化遗产自主管理权’的相关条款，我方无法接受此要求。”
埃克索斯晶蓝色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周围的空气仿佛更加凝滞。他显然没料到林风会如此直接、且有理有据地拒绝，甚至引用了议庭的基础法则来对抗他部门的特殊法案。
“林风顾问，”埃克索斯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寒意更甚，“我希望你充分理解这项要求的严肃性。这并非普通的学术交换。‘守望者’的遗产，可能关联着对抗‘虚无’的关键。任何拖延或保留，都可能被视为……对议庭整体安全利益的潜在威胁。你，和你所代表的文明，是否能够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
摊牌了。
将文明的安全利益作为大棒，直接挥了下来。配合着那无声的精神压迫，试图击垮林风的心理防线。
研究室内，落针可闻。星火与冰冷的制度，在这一刻，正面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