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秦乐然才六七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而且她每到年节都会和父母回外婆这里,附近又没有什么同龄人可以一起玩乐,她便看上了屋后的这些林子。坟包她也是常见的,那时候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但长到十二岁这样的年纪,懂的事情多了,隐隐约约地也有些悚然,不过并没有到特别害怕的程度。
“就小时候敢来,现在我都不在这里玩了。”
老太太领着几人往林中深处走,走到一丛荨麻草面前停下脚步。零散的几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下,耳边还有不知名的某种鸟类的叫声。
“就是这里了,孩子发现狗的地方。”老人苍老的声音说道。
吴以沉朝四处张望,感觉这个地方荒草丛生,树与树之间挨得近,不是很方便人穿行。他观察秦乐然牵着的小p的反应,只见它正张望着脑袋,好奇地瞧着四周。
专门训练的犬类会对特别的气味或是对某些地方有印象,将它牵到熟悉的地方,必然会有所反应。
小p属于杂交犬,而且好几年过去,他也不能肯定,它会不会想起这个地方。
他想在这个地方多寻觅一会儿,不想麻烦他人,于是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走走。”
薛起牵过屁屁,对秦乐然和老太太道:“你们先回去,我陪着他就行。”
老太太点了下头,秦乐然却不干,最后在薛起好说歹说之下,这才作罢。
老太太临走之前,突然想到什么,举起拐杖指向左前方:“那个地方有个断崖,有点深,你们注意一点。”
吴以沉从薛起手中牵过小p,朝老太太指的地方走去。
前方荒草丛生,有可能那处断崖就在脚下,都难以发现,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边打着草边往前探。
薛起并不怕断崖什么的,在这处荒草丛生的地方,只怕一个东西,那就是——
“以沉,这里会不会有蛇啊?你最好小心一点。”
“嗯。”
现在是夏天,两人都穿的单薄的长裤,蛇牙一咬就破,薛起也拿了一个地上的枯枝,边打着路旁两道的东西边往前走。
吴以沉看了看脚边的小p,动物比人机敏,如果附近真有蛇的话,小p应该会第一个示警。
“你对这里不熟悉吗?”吴以沉对小p轻声道。
小p看了眼他,摇了下尾巴。它看上去兴致不高,相比宽阔的大草地,这里不适合小狗玩耍。
“到了。”吴以沉道。用手中枯枝拂开跟前的杂草,一处嶙峋的断崖展现在眼前。
薛起走到他身边,朝崖下一望,目测约有商场四楼往下望那么高。
与其说是一个崖,不如说是一个坑,对面是一处由坑下延伸过去的一个斜坡。
一旁的小p在崖边踌躇,坐立不安,嘴里呜咽,突然“汪、汪”叫了两声。
吴以沉心中一动,将狗绳递给薛起。
薛起瞧他侧颜,只见他发神似地盯着坑下望,他不安道:“不是吧?你不要告诉我,你想跳下去?”
“当然不是。”吴以沉朝右侧望去,那里像是坑收口的地方,覆盖了植被。
“我从那边下去。”
他指的“那边”,也就是对面的那处斜坡。虽然是斜坡,但地势还是比较陡峭的。
“行,你下去。”薛起牵着狗道:“我在这里给你打120。”
吴以沉从右侧寻找道路,转到崖对面的斜坡处。他喜欢运动,念大学时,虽然荒废了从前的一些运动方面的爱好,但是他会隔三差五地健身。一个斜坡罢了,找准落点,他像个猿猴般灵巧地跃了下去。
这个坑不大,横径约十几米,刚下到坑底,他就发现,刚才他们站的崖下垂直的地方,是一处凹进去的洞穴,是那种浅洞。
洞下是一层腐植。
他走上前,将那层腐植推开,腐植下是松软的泥土。
他摸了摸自己身旁的泥土,往下一按,是比较硬的泥地。
他捏了捏拳头,突然发现自己呼吸已经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急促了。
这五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在搜寻简意一家的线索。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次火灾与许家有关。
许家背地里肮脏的事,他调查了不少,为了找简意,他不知不觉中将许家的腌臜事都调查明白了。
土,不是第一次挖。
五年来,他通过线索曾亲手挖过三次土。就像在寻觅一个并不期待的东西,并不期待,但还是会反反复复地找寻。
就算是尸体,是化为焦炭的骸骨......
他都想亲自找个明白。
......
薛起在崖上等了四十分钟了,他边摸着狗头边吐槽:“小屁股,你说那小子是不是在下面上大号呢?”
小p呜咽了一声,那声音蕴含着一些委屈,似乎它也正担心着下坑的吴以沉。
没一会儿,薛起的电话响了。等他看清来电的人是谁,不由失笑,朝崖下喊道:“有没有搞错?这么近都要电联?”
吴以沉没有回答,他无奈接通电话:“喂?”
“报警,下面有死人。”
薛起在那一刹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这里不到处都是坟吗?你不会是把谁家的坟给刨了吧?”
“他穿着衣服。”
“行行行,我马上报。”
报完警,薛起朝崖下喊道:“以沉,快上来!我们去村口等警察!”
吴以沉不应,他只得给他打电话道:“走啊!”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吴以沉的声音听上去冷静得可怕。
身后一眼望不到路,雾蒙蒙得,很幽暗,他咬牙道:“老子不敢一个人回去!”
到了秦乐然奶奶家,薛起终于好好坐着,喝了一口热茶。心中奇怪,现在明明是艳阳天,但那林子里跟深秋一样的冷气,若不是他示弱求饶,吴以沉那小子估计现在还在那里守着一个死人,他的胆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吴以沉去里屋净了手出来,坐在一张椅子上,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里,热茶!”薛起朝他示意。
“不用。”
他依旧是一副高冷的姿态,见了那具尸骨后,整个人仿佛丢了一半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