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的手指离主控节点只差一寸。
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骨头像是被碾碎后又强行拼在一起。血从七窍渗出，顺着下巴滴在铜牌上，把那块冰冷的金属染成了暗红色。
他没有倒下。
意识在溃散，记忆却突然清晰起来。
---
第一次见杨过，是在终南山下的雪地里。
杨过扔来一把木剑，说：“再来。”
那一整天，他被打倒了三十七次。
每次想放弃，杨过就说：“再来。”
直到他能接住第一招。
后来他才知道，这世上最狠的师父，从来不说鼓励的话。
但每一次“再来”，都是在告诉他——我还信你。
---
想起小龙女，是在一个雨夜。
他高烧不退，浑身发抖，嘴里胡言乱语。
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白衣，床头放着一碗药。
苦得他差点吐出来。
小龙女站在窗边，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喝完再睡。”
他硬着头皮灌下去，结果半夜呕吐不止。
她还是没说话，默默进来收拾，换了床单，又端来温水。
第二天他问：“师母，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看着远处的山雾，说：“因为你眼里有光。”
他不懂。
她说：“很多人活久了，心就黑了。你还愿意相信对错，这就够了。”
---
第一次和甲、乙并肩作战，是在城西的破庙。
三个蟊贼围上来，刀口沾着血。
他手抖得拿不住剑，甲一脚把他踹到墙角：“菜鸟，别挡路！”
然后冲上去就是一刀。
乙跟在他旁边，嘴上喊着“老子天下第一”，其实腿也在抖。
三人背靠背，谁都没退。
那一战打得狼狈不堪，全靠拼命才活下来。
事后在小摊喝酒，甲拍着他肩膀说：“以后打架，记得看我眼色。”
乙抢过酒碗：“看屁！咱们仨是一条命！”
他们喝多了，唱起荒腔走板的军歌，惹得路人侧目。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江湖不是小说里的词，是真实存在的。
---
郭靖见过他一次，在襄阳城墙。
那天风很大，战旗猎猎作响。
他正对着地图发愁，郭靖走过来，蹲下来说：“年轻人，累了？”
他摇头。
郭靖笑了笑：“我年轻时也总觉得自己扛不动整个天下。”
他抬头看郭大侠，发现对方眼角全是皱纹，手掌粗糙得像树皮。
“可后来我想通了。”郭靖说，“江湖不在刀尖上，在心里。”
他问：“那要是心里也撑不住呢？”
郭靖站起来，拍拍他肩膀：“那就让别人的心，托着你一起走。”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所谓大侠，不是无敌的人，是不肯倒下的人。
---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转。
不是回忆，是烙印。
他不是一个人走到今天的。
杨过教会他坚持，小龙女教会他温柔，甲教会他硬气，乙教会他莽到底，郭靖教会他责任。
他们没说要他当救世主。
但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把信念传给了他。
现在轮到他了。
---
体内的经脉断了七成，五脏移位，呼吸一次都像吞刀子。
但他能感觉到，有一股东西在胸口烧着。
不是内力，不是武功，是比这些更老、更硬的东西。
是那些年一句句“再来”，是那碗苦药，是破庙里的背靠背，是城墙上那只拍在他肩上的手。
他缓缓睁开眼。
视线依旧模糊，但心是亮的。
他想起自己为何握剑。
不是为了变强，不是为了出名。
是为了不让那些帮过他的人白费心意。
是为了让下一个像他一样的人，还能被人说一句“再来”。
他动了动手指。
铜牌还在掌心。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
金霸天还在空中冷笑。
红光第七次流转，节奏未变。
阵法即将完成，能量开始反噬。
苏牧阳慢慢抬起手臂。
动作很慢，像是拖着千斤重物。
他的指尖重新对准主控节点。
这一次，不是扑过去。
是走过去。
一步。
膝盖几乎跪地，又被他强行撑住。
两步。
肋骨断裂处传来钻心的疼，他咬破嘴唇，继续往前。
三步。
血从脚印里渗出来，在地上画出一道红线。
他不再看金霸天，也不再看阵法。
他只是盯着那个节点，像盯着十年前雪地里那个背影。
“再来。”
他在心里说。
---
杨过的剑法教他等时机。
小龙女的静心诀教他稳呼吸。
甲的莽劲让他敢冲，乙的疯话让他不怕死。
郭靖的话让他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做。
所以他不能停。
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把这一剑递出去。
他举起铜牌。
手臂颤抖，关节发出咯吱声。
但他举起来了。
红光流转到第六个半息。
节奏出现微小波动。
就是现在。
---
苏牧阳迈出最后一步。
他的身影在红光中拉得很长。
像当年那个在雪地里追着师父背影的少年。
铜牌对准节点。
他深吸一口气。
空气带着血腥味灌进肺里。
他低声说：“我所行之路，无愧天地。”
下一秒，铜牌压向光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