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的不欢而散，像块浸了水的青石砸进湖心——表面那圈涟漪晃了晃就沉下去，底下的暗流却裹着碎冰似的，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翻涌得更凶。苏临那句漫不经心的话，早成了星辰集团高层小圈子里的秘密话题，有人揣着揣测，有人藏着不安，连茶水间递咖啡的手，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可风暴眼中心的苏临，倒还维持着他那套“退休老干部”做派。
这天下午阳光斜斜切进走廊，他捧着那只杯沿磨出温润包浆的紫砂杯，步子慢悠悠蹭到总裁办楼层的茶水间。门一推，先闻见咖啡机嗡嗡的低鸣，蒸汽裹着焦香飘在半空，三个秘书办的姑娘凑在吧台边，脑袋挨得近，声音压得更低，眉梢都拧着愁绪。
“荣鼎这次是铁了心要抢城西那块地，听说报价又往上抬了两成。”穿米白衬衫的姑娘搅着咖啡，勺子碰得杯壁叮当响。
“颜总这几天眼底下的青黑都遮不住，董事会还在催——前期砸进去那么多钱，真拿不下，可不是亏一点的事。”
“最愁的是摸不透底啊，”另一个扎马尾的叹了口气，“他们资金链看着一点没断，银行贷款批得比我们还快……”
苏临像没听见这满屋子的焦虑，径直走到饮水机前。热水哗哗流进紫砂杯，他指尖搭在杯耳上，指节随着水流节奏轻轻点着。
“苏先生，您倒清闲。”一个清脆的声音插进来，是颜如玉的行政助理小文，平时爱说爱笑，这会儿却噘着嘴，半是抱怨半是诉苦，“荣鼎那个赵总，比狐狸还精，我们连他底牌的边都摸不着。”
苏临这才慢悠悠盖紧杯盖，指尖蹭掉杯口沾的一点水珠，眼尾都没扫她们一下，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狐狸再精，也得吃喝。他们管海外项目的副总裁，上个月不是刚在圣托里尼置了套度假别墅？现金付的，听说光露台就有小半亩。”
他咂了下嘴，语气里没什么波澜，倒像是真在羡慕人家的阔气。话音落，捧着杯子转身就走，衣摆扫过门框时，还轻轻晃了晃杯身，杯底磕碰瓷砖，当的一声轻响，像颗石子投进姑娘们突然僵住的沉默里。
茶水间静了足足三秒。
“圣托里尼……现金别墅？”小文喃喃重复着，突然攥着记事本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被掐出一道深折痕。她眼睛唰地亮起来，像是突然拨开了雾：“海外项目！他们上个月才报过海外项目亏损！一边亏一边拿现金买别墅——这不对劲！”
话音还没落地，她已经抓起手机往门外冲，高跟鞋踩得地板噔噔响，差点撞翻走廊里的龟背竹盆栽，只留下两个同伴还愣在原地，咖啡都忘了续。
苏临早窝回了他那组靠窗的角落沙发，阳光刚好落在摊开的报纸上。财经版块那篇《海外投资风险警示》的文章旁，他指尖轻轻划着一行小字，嘴角勾出点若有若无的弧度，连翻页的动作，都带着股气定神闲的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