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正阳门的硝烟还没散,血腥味裹着尘土钻鼻腔。
李长庚望着城下潮水般退去的叛军,眼神冷得像冰。
手腕猛地一翻,腰间宝剑 “噌” 地出鞘,寒光直逼朱国弼脖颈。
冰凉的剑刃贴在皮肤上,吓得朱国弼浑身一哆嗦。
“想开门投降者,先过我这把剑!”
他的声音像淬了寒霜,在城楼上炸响,震得人耳膜发颤。
朱国弼双腿一软,“噗通” 瘫在城垛上,裤脚都湿了一片。
“李大人饶命!我也是为了百姓啊!真的!”
他连磕几个响头,额头撞得城砖咚咚响。
“为百姓?”
李长庚冷笑一声,剑刃又往肉里压了半分,渗出血珠。
“叛军劫掠商铺时你在哪?百姓哭嚎着逃躲时你在哪?”
“此刻倒装起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他猛地转头,目光扫过那些动摇的士兵,声如洪钟:
“诸位都是大明军卒!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今日谁敢开城,我李长庚先斩了他,再自刎谢罪!”
说着,他将宝剑往城垛上狠狠一剁。
“当啷”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溅在士兵们脸上。
“南京城在,咱们在;城破,咱们一同殉国!”
士兵们被这股决绝震住了,纷纷握紧兵器。
“愿随大人死战!”
“死战不退!”
吼声顺着风飘下去,惊得叛军散兵回头张望。
汤国祚见势不妙,脚尖踮着往后挪,想混进人群。
“汤国公想走?”
李长庚的目光像鹰隼,一眼就锁住他。
“今日便在此督战,敢退一步,军法从事!”
汤国祚身子一僵,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城垛边,脸白如纸。
就在这时,校尉连滚带爬跑上来,甲胄都歪了:
“大人!叛军主帅萧近高派人送劝降书!”
李长庚接过那封烫金的信笺,只扫了一眼封皮。
反手扔在地上,抬脚狠狠碾踩,信纸瞬间碎成烂泥。
“回复萧近高,要战便战!”
“想让我投降,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城楼下,萧近高看着亲兵捡回来的碎信纸,气得脸色铁青。
指节攥得发白,狠狠捶了下身边的旗杆。
“主帅,南京城久攻不下,粮草只够支撑十日了!”
副将满头大汗跑过来,战袍上还沾着行军的尘土。
“再耗下去,弟兄们就要饿肚子了!”
萧近高皱着眉,目光扫向身边几个士绅首领,语气冰冷:
“当初说好的粮草,怎么还没运来?”
肥头大耳的张士绅挤开人群,脸上堆着油腻的笑:
“萧帅,不是我们不运啊!”
“常州那边的粮库,被咱们的人抢了!”
“抢了?”
萧近高勃然大怒,一脚踹翻身边的帅案。
帅案上的茶杯 “哐当” 摔碎,茶水溅湿了他的靴面。
“我不是下令严禁劫掠百姓和士绅家产吗?谁给的胆子!”
另一个瘦高的士绅连忙上前,语气带着抱怨:
“是张千户带人造的反!他说弟兄们拼死打仗,凭什么不能拿点好处?”
“现在常州的士绅都跟咱们离心离德了,谁还肯借粮?”
“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
萧近高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士绅们骂:
“咱们喊着‘清君侧’的口号,现在却劫掠同类!”
“跟土匪有什么区别?这天下谁还会信咱们!”
副将缩着脖子,小心翼翼提议:
“主帅,不如咱们转攻苏州?”
“那里富庶得流油,抢一波就能凑够粮草!”
几个士绅眼睛瞬间亮了,像见了肉的饿狼。
“对啊萧帅!苏州油水足,比啃南京这块硬骨头强多了!”
“苏州士绅胆小,一吓就肯捐粮,实在不行抢也方便!”
萧近高沉默着,手指摩挲着剑柄。
南京久攻不下,粮草告急,再耗下去只能等死。
半晌,他牙齿咬得咯咯响,最终狠狠一挥手:
“传我命令!连夜拔营,转攻苏州!”
“告诉弟兄们,破城之后,允许劫掠三日!”
他不知道,这道命令刚传下去,叛军士兵当晚就红了眼。
沿途村落被洗劫一空,哭声震天,民心彻底倒向了朝廷。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张家湾。
朱由校的南巡队伍刚抵达,尘土还没散尽。
魏忠贤扶着朱由校走下御辇,手指着前方的豪宅,声音压得低:
“皇爷,这就是李三才的宅子。”
“当年他擅用皇木建造,被先帝革职为民,宅子却留了下来。”
朱由校抬头望去,眼睛瞬间眯起。
青砖黛瓦层层叠叠,飞檐翘角上雕着盘龙,栩栩如生。
门口的石狮子比皇宫偏殿的还要高大,气势逼人。
“这老小子倒会享受。”
他迈步走进宅内,越看越心惊,脚步都慢了下来。
客厅的梁柱竟是整块的金丝楠木,泛着温润的油光。
墙壁上挂着吴道子的真迹,笔触灵动,一看就价值连城。
地上铺着西域进贡的地毯,踩上去软得像踩在云朵里。
连桌上的茶杯都是汝窑精品,釉色莹润,透着宝光。
“皇爷您看这玉雕。”
魏忠贤凑上前,指着案上的摆件,语气带着惊叹:
“是从缅甸运来的整块翡翠雕成的,绿得能滴出水。”
“比现在直播间里主播喊破喉咙的极品帝王绿,还稀罕十倍!”
朱由校伸手摸着玉雕的纹路,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朕在宫里都没见过这么奢华的物件。”
他叹了口气,语气沉下来:
“李三才一个巡抚,竟能搜刮这么多民脂民膏!”
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他眉头越皱越紧:
“张家湾怎么这么热闹?”
随行的通州知州连忙跪伏在地,声音恭敬:
“回陛下,张家湾是漕运重镇。”
“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在此落脚,光商税每年就有两千多两银子!”
朱由校点点头,指尖摩挲着窗棂,脸色渐渐凝重:
“民间竟有如此富庶之地,朕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魏忠贤察言观色,连忙上前笑道:
“皇爷,明日咱们走水路去扬州。”
“既能欣赏沿途风光,又能节省时日,还能看看漕运盛况。”
“走陆路。”
朱由校断然拒绝,语气不带一丝商量。
“水路虽快,但河道曲折,芦苇丛生,容易遭遇埋伏。”
“还是陆路安全,朕不想冒这个险。”
魏忠贤连忙躬身,脑袋低得快碰到地面:
“奴婢遵旨!这就去安排护卫,加派三倍缇骑!”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南巡队伍沿着陆路向扬州进发,旌旗招展,气势浩荡。
沿途百姓听说皇帝南巡,纷纷夹道欢迎。
有的捧着刚出炉的馒头,有的提着装满瓜果的篮子,满脸兴奋。
朱由校掀开轿帘,看着田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脸上露出几分欣慰。
“今年收成看来不错,百姓能少受点苦了。”
“陛下,前面就是扬州地界了!”
锦衣卫指挥佥事骆思恭打马过来,翻身下马禀报。
朱由校点点头,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
“传旨下去,不得惊扰百姓,违者重罚,绝不姑息!”
“卑职遵旨!”
队伍行至扬州城外,朱由校的笑容突然僵住。
不对劲!
往日皇帝驾临,地方官早该率领百姓出城十里迎接,锣鼓喧天。
可今日的扬州城,城门紧闭,朱漆大门上的铜钉闪着冷光。
城楼上连个人影都没有,静得可怕。
“怎么回事?”
朱由校皱起眉头,抬手示意停轿,语气沉了下来。
魏忠贤连忙跑到城楼下,仰着脖子高喊:
“城上的人听着!当今皇爷驾临,还不快开城迎接!”
城楼上依旧毫无动静,只有风卷着旌旗的声音,簌簌作响。
骆思恭立刻拔出佩刀,寒光一闪,沉声道:
“卑职带人攻城!定要把这群胆大包天的东西揪出来!”
“等等。”
朱由校抬手制止,目光锐利地盯着城楼,像是要穿透城墙。
“此事蹊跷。”
“扬州知府马之骏是方从哲举荐的人,按理说不该如此怠慢。”
他转头看向魏忠贤,语气严肃:
“魏伴伴,你派个锦衣卫去城下喊话。”
“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许胡来。”
“奴婢遵旨!”
魏忠贤连忙应下,转头对身后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一名锦衣卫翻身下马,跑到城下,声音洪亮如钟:
“城上听着!当今皇爷在此,速速开城迎接!”
“若有延误,以谋逆论处,满门抄斩!”
城楼上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士兵探出头来,脑袋缩在垛口后,只露出半张煞白的脸。
“不…… 不能开城!”
他声音发颤,像筛糠一样:
“知府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开门!违者立斩!”
朱由校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像暴风雨前的乌云。
他指尖攥紧了腰间的和田玉佩,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扬州知府马之骏究竟在搞什么鬼?
是投靠了江南叛军,还是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风卷着城楼上的 “明” 字旗猎猎作响,紧闭的朱漆城门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拒绝透露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