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妈别跟傻子似的愣着了！拿上你们的家伙！动起来！动起来！！！”
多兰姆的咆哮像一记耳光，抽散了弥漫在教堂内的、那几秒致命的呆滞。
紧接着，凄厉的、能刺穿耳膜的全面战斗警报声，从教堂各个临时安装的喇叭里炸响，与外面无数其他阵地响起的警报汇成一片绝望的哀嚎。
士兵们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条件反射般地扑向自己的装备。
莱基几乎是滚下床，手探到冰冷的行军床底下，一把拽出那支激光步枪。
枪身冰凉熟悉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幸好，施特默尔曼中将之前就下了死命令，哪怕睡觉，个人武器也必须放在触手可及处，护甲组件必须整齐堆放在床头。
此刻，他们只需要胡乱套上胸甲，扣上头盔，抓起武器和弹药包，就能算“武装完毕”。
众人整齐的从教堂之中冲出，做着战斗的准备。
施特默尔曼中将没有躲进地下掩体，他一把抢过副官手里的便携式鸟卜仪，冲到了教堂二楼一扇破碎的彩窗边，将仪器对准了那仍在燃烧、翻滚的星空。
他的声音通过胸前挂着的通讯器传到了各个团的频道，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
“敌人在轨道上集结！大规模集结！我们的海军呢？！海军那些混蛋是在集体梦游吗？！让这么大一支敌舰队摸到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让他们开火！开火！！”
几秒后，通讯频道里传来带着强烈静电噪音和背景爆炸声的回复，声音尖利，充满绝望：
“将军！海军……海军残存的舰艇正在被围攻！敌人太多了！它们从残骸带后面……啊！！”
一阵更剧烈的爆炸声。
然后是另一个几乎变调的声音：
“敌登陆艇集群脱离母舰！数量……天啊，太多了！它们冲着星堡去了！！”
“星堡守军报告！敌人已突破外层防御！它们进来了！重复，它们进来了！！”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在巨大噪音背景下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星堡……守不住了！准备自爆！！”
“为了帝皇！！！”
通讯戛然而止。
施特默尔曼猛地抬起头，不用鸟卜仪，仅凭肉眼也能看见。
轨道上，那座庞大如山脉的星堡，其核心区域猛地向内坍缩了一下，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的毁灭性能量从内部爆发出来！
没有声音，但那光芒瞬间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火光和照明弹，将整个夜空，连同下面每一张仰起的、惊恐万状的脸，都映照得一片惨白。
巨大的星堡在真空中无声地膨胀、碎裂，化作一个由金属、火焰和致命辐射构成的、不断扩大的死亡光环。
无数碎片，大的如城市街区，小的如沙粒，被爆炸的冲击力抛射向四面八方，在冰冷的群星背景下，形成一场诡异而致命的“烟火”。
一部分较大的碎片，被行星的引力无情地捕捉，开始拖着赤红的尾迹，向大气层内坠落，如同死神投下的、漫无目的的标枪。
“掩体！所有人！进地下掩体！快！！” 施特默尔曼对着通讯器狂吼，自己也转身向楼梯冲去。
但几名一直紧跟他的警卫不由分说地架住了他，这些士兵得到的首要命令就是保证将军的存活。
“长官！必须下去！”
“放开！我要指挥……”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警卫几乎是把他扛了起来，顺着混乱的人流向教堂深处那个加固过的地下圣堂改建的掩体冲去。施特默尔曼的怒吼被淹没在更大的混乱里。
“轰！！！”
“轰隆隆隆！！！”
第一波撞击到来了。不是来自敌人的炮火，而是来自他们自己星堡的尸骸。
巨大的震动从地面传来，教堂古老的石质结构发出痛苦的呻吟，灰尘和碎屑从高高的穹顶簌簌落下。
远处的天际线，一团团混合了火焰和尘土的红褐色蘑菇云接连腾起。
莱基蜷缩在教堂一个相对坚固的墙角，双手抱头，标准的防冲击姿势。每一次震动传来，他都感觉自己的内脏也跟着抖一下。
爆炸声连绵不绝，分不清哪些是碎片撞击，哪些是敌人的攻击，哪些又是己方阵地被摧毁的殉爆。
时间在恐惧中被拉长。不知过了多久，预想中直接命中教堂的毁灭性撞击似乎并没有到来。
震动渐渐平息，只剩下远方持续的、低沉的轰鸣。
莱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透过教堂墙壁上被震开的裂缝和破碎的窗户向外望去。
夜空中，那些致命的火流星轨迹似乎稀疏了一些，最近的落点也在几公里之外。
他们这片区域，连同这座巨大的教堂，侥幸躲过了最直接的撞击。
“帝皇保佑……帝皇保佑……” 莱基忍不住低声呢喃，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带来刺痛。
他从未如此虔诚，哪怕这虔诚更像是溺水者的胡言乱语。
然后，帝皇的仁慈没有来临，但是敌人的攻击来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音。
一道粗大得令人灵魂冻结的紫色闪电，仿佛是从宇宙深空中直接劈下，精准地命中了西北方向一片密集的灯火区域。
那里正是安斯亚提到过的、凡尔纳斯团驻扎的那个旧铸造厂方向。
紫色的光芒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的一切，光芒之强甚至让莱基暂时失明了几秒。
当他视力恢复，再望去时，那片区域只剩下一个边缘仍在熔融发光的、巨大的焦黑凹陷，以及缓缓升腾的、夹杂着金属蒸汽和尘埃的蘑菇云。
整个基地，连同里面可能成千上万的士兵、装备、建筑，就在那一道光中，彻底消失了。
没有爆炸声传来，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的“抹除”感。
“轨道轰炸！是敌人的轨道轰炸！” 频道里终于有参谋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个所有人都不愿相信的事实。
敌人不仅摧毁了轨道防御，还夺取了制空权，并且正在用某种威力骇人的能量武器，对地面目标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清除。
并非所有地面部队都只能引颈就戮。远处，帝国部署的地面重型防空阵地做出了反应。
一门门庞大的陆基等离子宏炮和激光阵列开始怒吼，粗大的蓝色等离子光束和刺目的激光束撕裂夜空，向着那些隐藏在星堡残骸阴影中的、隐约可见的狰狞舰影射去。
一道格外粗壮的等离子光流幸运地击中了一艘刚刚完成一次齐射的冉丹异形战舰。
光流轻易地撕开了它那扭曲的、布满尖刺的装甲，在其舰体中部熔出一个巨大的、边缘赤红的窟窿，内部发生了猛烈的二次爆炸，火光从破口喷涌而出。
“打中了！！” 观测员的声音带着狂喜。
但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那艘遭受重创的异形战舰并没有像帝国战舰那样失去控制或停止攻击。
它只是歪斜了一下，仿佛被激怒的巨兽，舰身上数个之前未被注意的、如同肿瘤般的凸起结构，同时转向了那个暴露了的防空阵地。
数道比之前更粗、更凝练的紫色闪电，几乎同时从那些凸起处迸发，如同精准的毒蛇，瞬间“舔”过了整个防空阵地。
没有爆炸。只有一片刺目的紫光和腾起的、迅速扩散的电离尘埃云。
当光芒散去，那片曾经部署着数门重炮、雷达阵列和上百名炮兵的区域，只剩下一个平滑的、玻璃化的巨大坑洞，以及几缕袅袅的青烟。一切有生力量和武器，都在瞬间被气化。
绝对的碾压。
技术上的代差，火力上的绝对优势。
莱基和教堂里的士兵们目睹了这一切。
恐惧不再是抽象的概念，它变成了胃里冰冷的铅块，变成了手指不听使唤的颤抖，变成了喉咙里干渴却连吞咽口水都困难的窒息感。
敌人甚至还没有投放地面部队，仅仅依靠轨道轰炸，就已经让整个星球表面的防御体系千疮百孔，士气濒临崩溃。
幸运，或者说是微不足道，再次眷顾了他们。
巨大的诺曼大教堂，或许是因为其古老厚重的石质结构在敌人传感器的反馈中不像军事设施，或许是因为周围有更醒目的装甲集群和炮兵阵地吸引了火力，在这次恐怖的轨道清洗中，竟然没有被列为优先打击目标。
科尔奇斯辅助军第48军的主体，连同他们的装备，奇迹般地幸存了超过百分之九十。
但这幸运能持续多久？
施特默尔曼中将终于从地下掩体回到了仍有部分功能的临时指挥所。
他脸上的怒容已经被一种深沉的、冰冷的疲惫所取代。
通讯频道里一片嘈杂，大部分是断断续续的求救、报告损失和完全失去联系的盲音。
“长官！我们和各个部队、还有所有力量的联系完全中断了！”
“左翼的A区通讯静默！观测到他们防区遭到至少三次重型轨道打击！”
“右翼的瓦格洛夫人还能联系上，但他们也损失惨重，正在收拢部队！”
“长官，我们……我们现在就像没头的苍蝇。”
施特默尔曼一拳狠狠砸在铺着地图的简易木桌上，木屑飞溅。
敌人连面都没露，就用一轮组合拳把他们打得晕头转向，建制打散，指挥瘫痪。
军务部那些坐在安全后方、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划线的混蛋，他们对敌人的实力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丁点正确的评估？！
但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甚至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愤怒救不了他手下这几十万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通过还能工作的几个扬声器传遍了教堂内外每一个角落，也传到了少数还能接收到信号的友邻部队：
“所有科尔奇斯第48军的单位，所有能听到我声音的友军单位，注意！我是施特默尔曼中将！”
他的声音沉稳了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知道通讯断了，我知道很多人失去了上级，我知道我们刚刚挨了狠狠一棍子！但是，仗还没打完！敌人还在头上，它们迟早要落下来！”
他环视周围聚拢过来的、脸色苍白的军官们，命令清晰而迅速：
“以诺曼大教堂为核心，重新建立防线！所有还能动的部队，向我靠拢！”
“失去指挥的单位，就近并入尚有建制的部队！工兵，加固所有现有工事，设置反空降障碍和雷场！炮兵，计算幸存火力，重新分配弹药，准备拦截可能的登陆舱！”
“我们可能被孤立了，我们可能得不到及时支援，但这里，” 他指了指脚下。
“就是我们现在要守住的地方！为了你们身边的人，为了还能喘口气的明天，拿起武器，守住阵地！”
“我们还没完。只要还有一个士兵站着，只要还有一门炮能打响，这里就是帝国的阵地！”
“士兵们！坚守岗位！”
“为了帝皇！！！”
命令开始被传达。
幸存士兵们从最初的震撼和恐惧中，被迫拉回到残酷的现实。
他们开始搬运沙袋，检查武器，将还能开动的装甲车辆部署到关键路口，炮兵们则满头大汗地重新测算诸元，将炮口对准可能来袭的天空方向。
莱基靠着冰冷的石墙，给他的激光步枪更换上一个新的能量电池。
手还在微微发抖，但他强迫自己完成每一个步骤。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多兰姆，后者正阴沉着脸，用小刀在枪托上又多刻了一道痕迹，不知道代表什么。
“真该死啊……”
“这仗打的太丢脸了，我们连敌人面都没看到就阵亡了这么多士兵。”
莱基走出石墙，接着走到另外一个掩体后面，望着天空。
沃纳几人也走到了莱基的身边，接着靠在了莱基的身边。
“敌人快到了，做好战斗准备。”科尔奇斯辅助军中的随军牧师喊道。
作为为数不多在凡人部队里配备牧师的凡人辅助军，科尔奇斯辅助军中的随军牧师与其说是牧师，不如说是负责调动军队士气的“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