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的手指刚碰到豆浆粉的包装袋,地面突然晃了一下。
他没抬头,也没松手。那包粉已经潮了,结成小块,撕开的时候发出干裂的声音。他正要把口掰大点,脚下的星域猛地一沉,像是有人在底下抽走了支撑的柱子。
头顶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
他抬眼,看见墨鸦布在虚空中的银河罗盘正在发烫,边缘开始卷曲,符文倒转。光流不是往外散,而是往里吸,像一口井被倒了过来。
剑齿虎原本趴在一旁打盹,尾巴刚甩了一下,整个身子就被拽离地面。它想吼,声音却被压成了闷响,四肢乱抓,却碰不到任何东西。
方浩把豆浆粉扔了。
他冲过去的时候,那只虎已经半个身子进了撕裂口。洞口不大,像个歪斜的门框,里面黑得不正常,连光进去都断了线。
他伸手去拉,只摸到一片毛。
下一秒,他自己也跳了进去。
风在耳边变了调,不是吹,是刮。他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一根管子里,四面八方都在挤。右臂的黑气忽然收拢,顺着伤口往里钻,疼得他咬住牙关。
落地时摔得不轻,膝盖砸在硬土上,扬起一阵灰。
他没急着站起来,先低头看自己的手。左手掌心有道划痕,还在渗血,是刚才撕包装袋划的。血滴下去,落在地上,没有立刻蒸发。
这说明——他还活着,也在实地上。
他慢慢抬头。
荒原,碎石,远处一道雷云悬在山脊上,迟迟不落。几株枯草贴地长着,叶子泛黄。他认得这个地方,十五年前他就是在这儿被雷劈中,醒来就成了玄天宗最后一任宗主。
可那时候,天上没有罗盘,也没有时空裂缝。
他扭头找剑齿虎。
那家伙倒在五步外,侧躺着,肚子一起一伏。嘴里叼着一块东西,泛着青光。他爬过去,轻轻掰开虎嘴。
一块青铜碎片。
不大,比巴掌小一圈,边角不齐,表面有些模糊的纹路。他用手指蹭了蹭,那些纹路动了一下,像是活过来。
他立刻明白了。
这是鼎的残片,从未来带过来的。而它现在正在发热,温度越来越高。
他抬头看向荒原深处。
那边有座孤峰,山顶盘坐着一个人。穿黑袍,背挺直,双手结印。周围空气微微扭曲,一股淡淡的腥味随风飘来。
血衣尊者。
但不是他后来见过的那个疯子。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脸色平静,呼吸均匀,身上没有血雾缠绕,也没有那种让人作呕的压迫感。
他在炼功,但还没入魔。
方浩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手里的碎片突然震了一下。
他差点脱手。
低头一看,碎片上的纹路全亮了,像是被什么唤醒。同时,地面开始出现细纹,从他脚下往外延伸,像蛛网一样爬开。
他赶紧把碎片插进土里,用脚踩住一半。
震动停了。
但他知道,问题没解决。
这片刻安静里,耳边响起一阵极轻的响动。不是声音,更像是某种信号,直接撞进脑子里。
他摸出随身带着的一块小鼎残片,只有指甲盖大,是当初签到系统激活时留下的。他把它按进地面,对着那股信号源。
空中浮出一道断断续续的阵纹,歪歪扭扭,像是随时会断。
然后,墨鸦的声音传了出来。
“别……碰他……”
声音一顿一顿,夹杂着杂音。
“现在的他……是‘因’……不是‘果’……你动手……整个闭环就断了……”
方浩盯着那道阵纹,没说话。
他知道墨鸦的意思。
如果他现在杀了那个年轻人,血衣尊者就不会存在。没有追杀,没有血河阵,没有五十年的逃亡,也没有后来那一连串逼他变强的生死局。
可代价是什么?
他可能再也拿不到签到系统的连签奖励,因为少了那次在妖市躲追杀时的补签机会;黑焱可能不会开口说话,因为它第一次觉醒是在血战后的废墟里;陆小舟种不出翡翠白菜,因为那颗种子是他在逃亡途中掉落的。
甚至连他自己,也可能不会成为宗主。
因为他最初的崛起,就是靠血衣尊者的悬赏令带来的关注度。
动一个点,全盘崩。
他慢慢松开按着碎片的手,改用脚尖拨土,把露出的符文盖住一部分。共鸣弱了些,地面的裂纹也不再扩展。
他低声说:“我不是来改命的。”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是来证明,它没那么好改。”
阵纹闪了两下,消失了。
他坐下来,靠着一块石头,喘了口气。
右臂的黑气又开始往外冒,但比之前慢。他懒得管,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
远处,那个年轻人依旧在打坐,毫无察觉。剑齿虎还在睡,嘴边沾着土。那块鼎碎片半埋在地里,青光微弱,像快没电的手电筒。
方浩从怀里摸出半包剩下的豆浆粉。
袋子破了,漏了些在袖子里。他抖了抖,倒出一点在手心,直接舔了。
味道更差了,咸中带苦。
他皱了眉,但没吐。
这时,剑齿虎忽然抽搐了一下。
眼睛没睁,爪子却抬起来,拍在地上。
一下,两下。
像是在敲什么东西的节奏。
方浩停下咀嚼的动作,盯着它的爪子。
第三下落下时,地面那圈被他掩埋的符文,突然亮了一个角。
他猛地回头看向山顶。
那个年轻人的指尖,也动了一下。
结印的手,换了个姿势。
方浩站起身,把最后一点豆浆粉全倒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