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凌默和艾薇儿前一后走了出来。
凌默依旧是那副戴着帽子、波澜不惊的模样，而艾薇儿则重新戴上了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微微红肿的唇角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慵懒又满足的春情，却难以完全掩盖。
他们与外面焦急等待的学院助理汇合，然后一同回到了依旧人声鼎沸的主训练厅。
许教授等人见到凌默，立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兴奋地围了上来。他们脸上都带着疲惫，却掩不住眼中的亢奋。
“凌默！情况太好了！”许教授激动地压低了声音，“芭蕾、现代舞、弗拉明戈……好几个学院的负责人都明确表达了合作意向！初步的框架已经搭起来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是啊，凌老师！”李革新也接口道，“他们对我们提出的交换生和联合课程计划非常感兴趣，后续细节可以慢慢敲定！”
众人脸上都洋溢着成功的喜悦，没有人注意到凌默和艾薇儿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微妙气场，以及艾薇儿偶尔投向凌默那带着钩子的眼神。
除了一个人，夏瑾瑜。
她安静地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脸上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听着许教授汇报喜讯，也为凌默取得的巨大成功感到由衷的开心。
但她的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开心又难过。
开心的是，凌默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他的才华和魅力征服了这座西方艺术的顶级殿堂，为国家争得了荣誉和实实在在的合作机会。
可那份难以言喻的难过，却又如同细密的丝线，缠绕在心尖，微微刺痛。
她看着艾薇儿那几乎要黏在凌默身上的目光，看着凌默虽然表面淡然、却似乎默许了这种亲近的态度，再联想到刚才他们两人单独在休息室待了不短的时间……一种莫名的酸涩和失落感，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暗自懊恼，凌老师那么优秀，被人喜欢和围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只是他的助理，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
许教授是少数深知凌默“开宗立派”宏图的人，他看着眼前这热烈的场面，心中满是欣慰和激动。
他拍了拍凌默的肩膀，低声道：“基石已经铺下，只待你回国，便可正式开张纳徒了！
到时候，今日种下的种子，必将开花结果，将我们的文化影响力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他们丝毫不担心忙活一场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合作、这些热情，九成九都是冲着凌默这个人来的。
等他回国，真正系统地开班授课，建立起自己的学派和传承体系，今日在皇家艺术学院点燃的这把火，才会真正形成燎原之势，将那无形的文化影响力，发挥到极致！
凌默听着许教授的话，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沸腾的场景，帽檐下的眼神深邃如渊。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稳步推进。
在舞蹈中心经久不息的掌声与无数道混合着崇拜、感激与不舍的目光中，凌默与皇家艺术学院舞蹈学院的师生们留下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合影。
照片中，凌默依旧戴着帽子，立于中心，神情淡然，而围绕在他身边的，是从院长到首席，再到无数眼神炽热的年轻舞者，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对这位东方宗师的敬仰。
舞蹈学院，这座以身体和情感为笔触的艺术圣殿，成为了凌默此次皇家艺术学院之行的第一站，也是被成功征服的第一座堡垒。
整个过程，看似波澜起伏，高潮迭起，但对凌默而言，却显得相对轻松。
他以其对艺术本质近乎通神的理解力，以点石成金般的指导能力，直接击穿了流派和技巧的壁垒，赢得了从顶尖舞者到学院高层的集体折服。
这更像是一场才华的碾压和魅力的自然吸引。
然而，凌默心中清楚，这仅仅是开始。舞蹈相较于后面将要面对的两座“大山”，其评价体系更为感性，突破起来也更为直接。
众人离开依旧沸腾的舞蹈中心，在查尔斯院长的亲自陪同下，向着学院深处，那两片历史更加悠久、气息也更加凝重的区域进发——
音乐中心与美术中心。
那里，是西方艺术体系中理论更为艰深、传统更为厚重、规则更为森严的领域。
数百年的积累，无数大师的名字熠熠生辉，形成了坚固而骄傲的壁垒。
尤其是凌默在昨晚的沙龙上，还曾当众驳斥了古典主义的权威代表莫里亚蒂爵士……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行程，绝不会像舞蹈学院这般“轻松”。
那两座大山，将会以怎样的姿态迎接这位来自东方的“挑战者”？
是包容的交流？是激烈的辩论？还是……顽固的抗拒？
空气中，仿佛已经弥漫开一丝无形的、更加紧张的战意。
凌默压了压帽檐，步履从容，向着新的“战场”，稳步前行。
当凌默在皇家艺术学院舞蹈中心掀起狂潮，以近乎神迹的方式点化数位舞者的视频片段、照片以及各种夸张的传闻通过社交媒体和新闻平台疯狂传播开后，整个网络世界也随之炸开了锅！
“我的上帝！凌默？！他不是写诗唱歌打架的那个吗？！怎么还会指导芭蕾？！”
“楼上孤陋寡闻了吧！默神昨晚刚开创了两个绘画流派！印象派和立体主义！”
“这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这是全知全能吧？！”
“那个首席舞者伊莎贝拉，指导前后的对比视频我看了！简直是脱胎换骨！凌默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舞蹈生跪求凌默大师开班！多少钱我都学！”
“我现在怀疑凌默是不是哪个隐世文明派出来的使者了……”
惊叹、质疑、崇拜、探究……各种声音充斥网络。
凌默的名字再次以碾压之势屠榜热搜，只不过这次的关键词从“音乐”、“绘画”增加了“舞蹈指导”、“点石成金”。
无数舞蹈学员、爱好者乃至从业者，都对这位横空出世、跨界如同吃饭喝水般的东方青年产生了浓得化不开的好奇。
他就像一座突然浮出水面的冰山，人们每一次以为看到了全貌，却发现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国内，传到了正在舞蹈室挥汗如雨的柳云裳耳中。
看着视频里凌默淡然指点西方舞者的身影，以及那些女孩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狂热，柳云裳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骄傲，有与有荣焉，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和……淡淡的失落。
先生的光芒，已经照耀到更远的地方了。
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我必须更加努力！
她暗自下定决心，要更加刻苦地磨练技艺，深化对舞蹈的理解，绝不能辜负先生的教导，要努力追随上他的脚步，哪怕只能远远望见他的背影。
凌默一行人穿过连接各学院的廊桥，来到音乐中心所在的区域。
与舞蹈中心的现代灵动不同，音乐中心的建筑更加古朴、庄重，巨大的石柱，彩绘的玻璃窗，空气中仿佛都流淌着几个世纪沉淀下来的音符，带着一种肃穆的威严。
而此时，音乐中心门口及大厅内，早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
舞蹈学院那边发生的事情，早已像风一样传了过来。
人群泾渭分明地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态度。
欢迎派，多以年轻学生、思想开放的教授及部分被凌默希拉图大学演奏折服的人为主：
他们眼神热切，翘首以盼。
“他来了！那个弹奏《月光》和《秋日私语》的人！”
“连舞蹈他都能指导得那么好，音乐可是他的老本行啊！”
“希望能听到他新的作品，或者得到一些指点！”
“打破那些老古董的规矩才好！”
抗拒派，多以秉持古典主义、注重血统与传承的保守势力为主：
他们或抱臂冷观，或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舞蹈那种靠身体的东西，怎么能和我们需要数十年苦功的音乐相提并论？”
“不过是仗着有点急才，碰巧写了两首还算能听的曲子。”
“东方人懂什么真正的交响乐？懂什么复调对位？”
“看着吧，在真正的音乐殿堂面前，他那些小把戏很快就会原形毕露。”
骨子里的傲慢与历史的厚重，让他们对凌默这个“外来者”充满了天然的轻视和排斥。
这种偏见，绝非几首钢琴曲就能轻易打消。
凌默站在音乐中心那恢弘的大门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神色各异的人群，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混合着期待与敌意的复杂气场。
舞蹈学院是开胃菜，眼前这座古老的音乐圣殿，才是真正的硬仗。
他微微抬了抬帽檐，步履沉稳，踏入了这片注定不会平静的领域。
踏入音乐学院主楼，一股与舞蹈中心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挑高的大厅穹顶上绘制着音乐之神的壁画，四周墙壁镶嵌着历代音乐大师的浮雕，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羊皮纸谱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气息。
走廊深处隐约传来钢琴、小提琴、管乐交织的练习声，庄重而繁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音符上。
查尔斯院长作为主人，依旧陪同在侧，但神色比在舞蹈中心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深知音乐学院的这帮老伙计们，可比舞蹈学院那帮感性至上的艺术家们要固执和骄傲得多。
欢迎的人群涌了上来，主要是年轻的学生和部分教授，他们热情地表达着对凌默的欢迎，尤其是对他之前在希拉图大学演奏的两首钢琴曲赞不绝口，眼神中充满了对交流的渴望。
然而，在这片热情的包围圈外，却存在着一个明显的“真空地带”。
几位头发花白、穿着严谨三件套西装或古典长裙的老教授，如同几座沉默的礁石，冷冷地注视着被簇拥的凌默。
他们的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怀疑，甚至是一丝轻蔑。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留着浓密灰白胡须的老者，正是音乐学院资深副院长，着名的古典音乐理论家，斯特恩教授。
他曾是莫里亚蒂爵士的同窗兼好友，对凌默在沙龙上“羞辱”老友以及其“离经叛道”的艺术观点极为不满。
简单的寒暄和参观后，众人来到了学院最具代表性的主演奏厅。
这是一个拥有完美声学设计的古老厅堂，厚重的丝绒幕布，暗红色的座椅，舞台中央那架巨大的三角钢琴如同黑色的王者，静静地等待着。
按照行程，这里将有一场小型的音乐交流。
学院方面安排了几位优秀的学生进行表演，也希望凌默能“不吝赐教”。
首先上台的是一位钢琴系的男生，他演奏了一首李斯特的超技练习曲。
技巧娴熟，音符精准，充满了炫技般的华丽，赢得了不少掌声。
表演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凌默。连查尔斯院长也带着期待的笑容看向他。
凌默坐在前排，帽檐下的目光平静。他没有立刻点评，而是在那男生带着些许自豪走下台时，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技巧很熟练，音符一个没错。”
那位男生脸上露出了笑容。
然而凌默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僵住，也让整个演奏厅瞬间安静下来。
“但是，”凌默的语气依旧平淡，“你只是在弹奏音符，而不是在演奏音乐。
你的手指在奔跑，你的心在哪里？李斯特笔下那狂放不羁的灵魂，那近乎恶魔般的激情，我在你的演奏里，一点也没听到。”
一针见血！
那位男生的脸瞬间涨红，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起。周围的年轻学生们陷入了沉思，而一些保守派教授，如斯特恩教授，则皱起了眉头。
他们认为凌默这是在否定严谨的训练和对乐谱的忠实还原。
接着是一位小提琴女生，她演奏了一首帕格尼尼的随想曲，同样以技巧艰深着称。她的运弓精准，音准无可挑剔。
凌默听完，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点评更加犀利：
“你的琴弓像尺子一样标准，你的手指像机器一样准确。
很好，一台完美的人肉播放器。可惜，音乐不是数学，帕格尼尼的魔鬼琴声里，除了炫技，还有戏谑、痛苦和一丝玩世不恭。
你的演奏，太干净了，干净得……没有灵魂。”
连续两位被学院寄予厚望的尖子生，在凌默看似随意的点评下，都被指出了缺乏“灵魂”的核心问题。
这无疑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
欢迎派的学生们眼中光芒更盛，觉得凌默说出了他们心中模糊感受到却无法言明的问题！
而保守派教授们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斯特恩教授终于忍不住，他站起身，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凌先生！音乐是严谨的学科！是对伟大作曲家乐谱的忠实再现！你一味强调虚无缥缈的灵魂，是在误导学生，是在否定几百年来无数音乐家总结出的宝贵经验和规则！”
矛头，直指凌默！
演奏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凌默。
这位刚刚在舞蹈学院如同神明般点化众生的东方青年，将如何应对这来自西方古典音乐权威的、直指核心的质疑？
一场关于音乐本质的、理念的碰撞，在这座古老的演奏厅内，一触即发！
斯特恩教授那番关于“规则与灵魂”的质疑，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保守派积蓄的不满。
他话音刚落，另一位以技巧苛刻着称的钢琴系教授，威尔金斯先生，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带着一种学院派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斯特恩教授所言极是！凌先生，您反复强调灵魂、情感，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我们音乐，尤其是古典音乐，首先是建立在极其严谨、科学的技法之上的！没有扎实到近乎苛刻的技巧作为基石，任何灵魂都不过是空中楼阁！”
他目光直视凌默，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您对学生的点评听起来很高深，但恕我直言，这一切的前提是，您自身是否具备足以支撑您这些理论的、无懈可击的专业技能？
否则，这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甚至是对我们数百年音乐体系的亵渎！”
质疑！
赤裸裸地质疑凌默的专业技能水平！
他们认为凌默之前的成功，无论是诗词、歌曲还是绘画，更多依赖于取巧的“灵感”和“理念”，而在需要数十年如一日苦功积累的古典音乐演奏领域，这个年轻的东方人恐怕根基浅薄！
这番话可谓极其尖锐，甚至带着侮辱性。直接将凌默置于了一个“是否有资格点评”的尴尬位置。
查尔斯院长脸色微变，想要出面缓和，却被凌默一个眼神制止了。
整个演奏厅安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默身上。
夏瑾瑜紧张地攥紧了手，华国代表团成员们也面露忧色。
艾薇儿则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可是亲身体验过凌默在音乐上那深不见底的实力的。
凌默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威尔金斯教授那挑衅的眼神。
他没有动怒，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意味难明的弧度。
他没有去争论理论，也没有去辩解自己的资格。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质疑都是徒劳。
他缓缓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步履从容地走向舞台中央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他一边走，一边用他那特有的、平淡却清晰的声音说道：
“威尔金斯教授说得对。
音乐，确实需要扎实的技法作为基石。”
他在钢琴前坐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冰冷的黑白琴键上，仿佛在感受着它们的呼吸。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斯特恩教授、威尔金斯教授，以及所有那些带着怀疑目光的人，语气依旧淡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既然诸位对我的基石有所怀疑……”
他手指猛地按下！
一连串如同瀑布奔流、又似珠落玉盘的极高难度、极其快速的半音阶瞬间爆发出来，精准、清晰、均匀，每一个音符都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计算，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技术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演奏厅！
这突如其来的炫技，让所有人都是一震！
凌默的声音在华丽而冰冷的音符背景中，清晰地响起：
“……那不如，我们换个更直接的方式。”
斗琴！
凌默那一段冰冷而精准、充满技术压迫感的半音阶，如同战书，狠狠地摔在了所有质疑者的面前！
退缩？不可能！
尤其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外来者以如此方式挑战，若是怯战，皇家音乐学院数百年的声誉将荡然无存！
“好！很好！”斯特恩教授脸色铁青，怒极反笑，“既然凌先生有如此雅兴，我们自当奉陪！”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己方阵营，一位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中年男子缓缓站了起来。
他一起身，现场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声。
“是麦克斯韦尔教授！”
“天啊，把他请出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麦克斯韦尔教授可是以绝对音感和魔鬼技巧着称的啊！”
“他的视奏能力和记忆力是怪物级别的！曾经在一次学术交流上，只听一遍对方原创的复杂现代派作品，就几乎完美复刻！”
麦克斯韦尔教授身材瘦削，戴着厚厚的眼镜，看起来有些木讷，但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烁着如同计算机般冷静理智的光芒。
他是学院公认的技术派顶尖高手，是活着的“人体节拍器”和“音符复印机”，他的强，是建立在无数枯燥练习和天赋之上的、毫无争议的强！
看到麦克斯韦尔教授出战，查尔斯院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华国代表团这边，许教授等人更是面露忧色。
他们深知凌默创作才华横溢，但钢琴演奏技术，尤其是这种近乎变态的即时复刻能力，与创作才华完全是两回事！
这需要的是经年累月的、近乎机械的苦功和对乐器极致熟悉的肌肉记忆！
夏瑾瑜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艾薇儿也收起了玩味的表情，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凌默看着走过来的麦克斯韦尔教授，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对手是谁都无关紧要。
两台顶级的施坦威三角钢琴被并排放置在舞台中央，如同两位即将对决的骑士的战马。
“规则很简单。”斯特恩教授沉声宣布，声音传遍寂静的演奏厅，
“轮流弹奏，曲目不限，风格不限，难度不限。
另一方在聆听后，需立即、无错地复刻出来。
失误、延迟、或无法复刻者，判负。
如此循环，直至一方胜出！”
嘶——！
规则一出，全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这规则太残酷了！不仅考验演奏技巧，更极度考验听力、记忆力、视奏能力，和心理素质！简直就是为麦克斯韦尔教授这种“人形乐器”量身定做的！
“燃起来了！真的燃起来了！”
“太刺激了！这种对决几十年难遇！”
“凌默能行吗？麦克斯韦尔教授可是怪物啊！”
“不管谁赢，今天注定要载入史册了！”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紧张，都聚焦在了舞台中央那两架钢琴和两个人身上。
演奏厅内挤得水泄不通，后来者甚至爬上了窗台、扒着门框，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心脏砰砰直跳，等待着这场注定无比激烈、无比精彩的世纪对决拉开序幕！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大战，一触即发！
麦克斯韦尔教授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凌默先开始。
这既是绅士风度，更是源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他自信无论凌默抛出多么复杂的旋律，他都能像镜子一样完美反射回去。
凌默也不推辞，微微颔首，在钢琴前坐定。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调动着脑海中的乐库。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变得无比专注。
他的手指落下。
第一首曲子，并非众人预想中那种炫技到极致的狂想曲或练习曲，而是一首带着明显东方韵味的、灵动而深邃的曲子。
旋律如同山间清泉，叮咚流淌，时而跃动如狡兔，时而舒缓如流云。
音符的编排极其精妙，节奏变化微妙，充满了五声音阶特有的空灵与写意。
这显然是凌默自己创作或极为熟悉的曲子，在场无人听过。
曲毕，余音袅袅。
众人还沉浸在那奇妙的东方意境中时，麦克斯韦尔教授已经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另一架钢琴前。
他几乎没有停顿，手指精准地落下！
一模一样！
从第一个音符到最后一个休止，音高、节奏、力度、甚至那微妙的踏板运用，都如同复制粘贴一般，被完美地复刻了出来！
同样灵动，同样精准，只是……缺少了凌默演奏时那种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呼吸感”和“意境”。
但单从技术层面，一个音都没错！
“好！！”
“太强了！！”
“不愧是麦克斯韦尔教授！”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
轮到麦克斯韦尔教授出题。
他弹奏的是一首结构复杂、充满了不和谐音和快速转调的现代派作品，充满了理性的构建和冰冷的逻辑美感，技巧要求极高，旋律却显得有些艰涩。
凌默静静听完，神色不变。
甚至没有多余的酝酿，手指便如同早已熟悉般舞动起来。
同样一模一样！
那些复杂的不和谐和弦，那些刁钻的快速音群，那些需要极强控制力的强弱变化，都被凌默毫无差错地复现！
而且，在他的手下，这首原本有些冰冷的现代派作品，似乎被注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韵律，使得那些不和谐音听起来不再那么刺耳，反而多了一种内在的张力。
两轮结束，难分伯仲！
双方都完美地复刻了对方的曲子，一个音都没错！
但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差别：凌默弹奏的曲子，无论是自己那首东方韵味的，还是复刻的现代派，意境和乐感明显更胜一筹，更能打动人心。
而麦克斯韦尔教授的复刻，则更像是一台高精度扫描仪的输出，准确，却少了几分“人”的味道。
麦克斯韦尔教授在复刻完凌默的第一首曲子后，甚至破天荒地微微点了点头，用他平板无波的声音说了一句：“很好的曲子。” 这是来自技术狂人的认可。
这两轮，仿佛两位绝顶高手在正式对决前的互相试探和热身，彼此掂量着对方的斤两。
而台下观众，早已被这超高水平的对决震撼得无以复加！
“上帝……他们都太强了！”
“凌默的曲子真好听！麦克斯韦尔教授的记忆力真恐怖！”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
“我开始紧张了！这好像才只是开始！”
气氛，在看似平手的局面下，反而变得更加紧张和期待！
所有人都知道，试探已经结束，接下来，恐怕将是真正的、刺刀见红的较量！真正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试探结束，战火骤然升级！整个演奏厅仿佛被投入了熔炉，温度飙升，空气都在音符的剧烈碰撞中颤抖！
第三轮，凌默出题！
他不再保留，一首融合了《野蜂飞舞》般极致速度与东方战鼓般磅礴节奏的超高难度练习曲悍然爆发！
左手是雷霆万钧的八度低音进行，右手是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密集音群，中间还穿插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交叉手和跳跃！
这已不仅仅是技术，这是对钢琴物理极限的挑战，是席卷一切的音乐风暴！
“我的上帝！这速度！这还是人手吗？！”
“这跨度！这力度！他手指不会抽筋吗？！”
台下惊呼声炸响，无数人骇然起身！
麦克斯韦尔教授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额头沁出细汗。
他几乎是扑到琴键上，手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舞动，精准地追逐着每一个音符，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死死把住舵轮！
他复刻出来了！但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手臂肌肉在剧烈颤抖，最后一个和弦落下时，他的脸色微微发白！
第四轮，麦克斯韦尔反击！
他弹奏了一首极其冷门、结构如同迷宫般的十二音序列作品！
完全摒弃传统调性，音符如同随机散落，却又遵循着严苛的数学规则，对记忆力和即时分析能力是地狱级的考验！
凌默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狂傲的弧度！他身体随着音乐的诡异律动微微摇摆，手指却如同拥有了自主意识，在琴键上精准地敲出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非但没错，他甚至还加入了一丝即兴的、如同鬼魅般的装饰音，让这首原本枯燥的序列音乐焕发出一种邪异的生命力！
“他……他居然还加花了？！”
“这是在挑衅吗？！太疯狂了！”
台下已经有人激动得捂住了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第五轮！第六轮！第七轮！
战况彻底白热化！
凌默抛出一首情感层次无比复杂、需要极致控制的浪漫派巨作！
麦克斯韦尔立刻回敬一首需要非人般精准节奏感的现代打击乐风格作品！
凌默旋即用一首爵士与古典完美融合、充满刁钻切分和即兴华彩的曲子还以颜色！
麦克斯韦尔咬牙跟上一首需要同时模拟管风琴多层次音效的复调音乐！
音符在咆哮！技巧在燃烧！
整个演奏厅彻底疯了！
掌声、尖叫、惊呼、倒吸冷气的声音从未停歇！
有人激动地捶打着座椅，有人忘情地跟着节奏摇摆，有人死死抓住同伴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查尔斯院长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像个年轻学生一样挥舞着拳头！
许教授等人看得热血沸腾，与有荣焉！
夏瑾瑜捂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心潮澎湃！
艾薇儿湛蓝的眼眸中异彩连连，身体随着激烈的音乐微微扭动，仿佛在共舞！
燃！炸！了！
消息像病毒一样扩散出去！
“皇家音乐学院！巅峰斗琴！凌默对战麦克斯韦尔！快来！！”
更多的人在往这里赶！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窗台上挂满了人，后来的甚至只能通过前面人的手机直播观看！
这座古老的音乐圣殿，从未像今天这样，被纯粹的音乐与技巧的对决，点燃到如此沸腾的地步！这是一场听觉的盛宴，更是一场视觉与灵魂的震撼洗礼！
两位站在巅峰的王者，你来我往，毫不相让，将钢琴的可能性推向了众人想象的极限！所有人都屏息期待着，这场史诗级的对决，最终将走向何方？！
战至此刻，即便是最固执的反对派，如斯特恩教授，内心也不得不掀起惊涛骇浪，暗自承认：
“此子……确实强得离谱！”
凌默所展现出的，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技巧，那是一种融汇了极致技术、深邃乐感、恐怖记忆力和临场创造力的、近乎全能的统治力！
麦克斯韦尔教授厚厚的镜片上反射着灯光，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
他要用出那首连自己都只有七成把握完美演绎的、作为压箱底绝技的曲子——
《无尽回旋》！
他的手指落下，音符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又如同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循环！
这是一首结构极其复杂的赋格曲，主题在不同声部、不同调性上以令人窒息的速度穿插、倒影、变形、交织！
如同一个不断自我复制、扭曲、膨胀的万花筒，又像是一个将人灵魂都吸入其中的音乐黑洞！
其难度不仅在于匪夷所思的指法和脑力计算，更在于维持那精密如同瑞士钟表般的、多声部并行不悖的节奏感！
音乐响起的一刹那，整个演奏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窒息！
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头皮发麻的震撼！这已经不是人类能轻易驾驭的领域了！
“这……这是什么怪物曲子？！”
“我的脑子已经跟不上了……”
“麦克斯韦尔教授拼命了！”
斯特恩教授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掐入掌心。
查尔斯院长屏住了呼吸。
华国代表团成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夏瑾瑜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曲毕！
麦克斯韦尔教授微微喘息，看向凌默，这已是他技术的巅峰，是他作为“人形乐器”的终极证明！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钉在凌默身上！他能接住吗？！这如同天罗地网般的音乐迷宫！
凌默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脑海中将那繁复无比的音符结构瞬间拆解、重组。
当他睁眼时，眼中是一片绝对的冷静与掌控！
他的手指动了！
同样的《无尽回旋》！
同样的精准！同样的复杂！同样的令人窒息！
非但如此！在完美复刻那令人头晕目眩的结构的同时，凌默手下流淌出的音符，竟然比麦克斯韦尔原版更多了一丝凌厉的推进感和内在的逻辑张力！
仿佛他不仅看透了这个迷宫，还为其注入了更强大的驱动内核！
“跟上了！他跟上了！”
“不止跟上！你们听！好像……更带劲了？！”
“上帝啊……他还是人吗？！”
台下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麦克斯韦尔教授的脸色彻底变了，那是一种看到超越自己理解范畴事物时的震惊与茫然！
火力全开！
这是真正的、毫无保留的、巅峰之上的极限拉扯！
二人你来我往，曲子一首比一首变态，一首比一首超越常理！
演奏厅内的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次音符的落下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脏！
汗水从两位对决者的额角滑落，台下观众更是紧张得手心湿透，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点细微的声响干扰了这神圣又残酷的对决！
王座的最终角逐，已进入最白热化、最惨烈的阶段！
胜负，或许就在下一个音符之间！
麦克斯韦尔教授的《无尽回旋》已是凡人技巧的巅峰，但凌默不仅完美复刻，更赋予其灵魂，这已然让所有反对派心生绝望。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凌默的深渊，远不止于此！
轮到凌默出题。
他平静地扫过全场，扫过脸色苍白的麦克斯韦尔，扫过那些目瞪口呆的保守派教授。那眼神，仿佛神明在俯瞰挣扎的蝼蚁。
双手悬于琴键之上。
下一秒——
地狱的门，被打开了！
一首在场所有人从未听过、甚至无法理解的曲子，如同失控的钢铁洪流，如同崩坏的数据风暴，悍然降临！
《Rush E》！
这根本不是音乐！这是对钢琴的终极亵渎，是对人类生理结构的无情嘲讽！
右手以完全非人的速度疯狂敲击着高音区，音符密集到已经完全失去了旋律，变成了一片刺耳的白噪音，如同千万把电钻在同时轰鸣！
左手则在低音区进行着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跨度极大且毫无逻辑的跳跃和锤击，厚重的低音和弦如同失控的巨人脚步，践踏着所有人的耳膜和理智！
这还没完！
中声部竟然还有一条完全独立的、节奏诡异的旋律线在同时进行！
这需要演奏者的大脑至少分裂成三个独立运算单元，双手以完全不同的模式和速度运动，并且要保证每一个声部都精准无误！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弹出来的东西！
这需要至少三只手！或者，演奏者根本就不是人！
“what the F k is that?!!”
一个学生直接爆了粗口，抱着头站了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上帝啊！我的耳朵！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钢琴怎么可能同时发出这么多、这么快的音？！”
“他的手！快看他的手！残影！我看到残影了！”
“这不是弹琴！这是……这是机器在暴走！”
整个演奏厅彻底疯了！所有人都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恐惧和不可置信！
有人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有人使劲揉着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有人被那狂暴的音浪冲击得连连后退！
查尔斯院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喃喃自语：“这不是音乐……这是神罚……”
斯特恩教授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他毕生信奉的音乐体系和技巧规则，在这一刻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许教授等人也是目瞪口呆，他们虽然对凌默有信心，但也绝没想到会是这种碾压级的、近乎玄幻的场面！
夏瑾瑜死死捂住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那是被绝对力量震撼到极致的生理反应！
艾薇儿湛蓝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光芒，她紧紧盯着台上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身影，身体因激动而微微战栗！
曲毕！
最后一个如同金属断裂般的音符狠狠砸下！
整个演奏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凌默缓缓收回手，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弹了一段小星星。
轮到了麦克斯韦尔教授。
他面色灰败地走到钢琴前，手指颤抖地放在琴键上。
他试图模仿那开头的几个音符，但那完全非人的速度和双手完全独立的运动模式，让他的大脑瞬间过载，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像抽筋一样扭曲在一起，发出几声杂乱无章、如同哀鸣般的错音！
“砰！”
他双手狠狠砸在琴键上，发出一声刺耳的不和谐音！
他放弃了！
他彻底放弃了！
麦克斯韦尔教授抬起头，看向凌默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茫然，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这……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弹奏的曲子！
你……你到底是谁？！”
这一声呐喊，如同最终的判决，宣告了这场史诗级斗琴的终结！
凌默，以一首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Rush E》，彻底杀死了比赛！
现场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足以掀翻屋顶的、疯狂的尖叫和呐喊！
所有人都疯了！
彻底疯了！
这不是胜利，这是神迹的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