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浅逃回宿舍，第一次没有把自己摔在床上。
她站在房间中央，像一根被冻住的木桩，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最后那一幕。
丑。
凶。
像虫子。
她用了一个三岁小孩的答案，暂时糊弄了过去。
但她很清楚，凌星渊这种人，你骗得过他一次，他只会用一百种更刁钻的方式再来试探你。
那个被她遗忘在办公室的坐垫，就是一枚定时炸弹，提醒着她明天还必须回到那个地狱。
“洛浅，你……你没事吧？”
苏小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心翼翼。
洛清浅回过神，拉开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没事，就是……有点累。”
夏琳·奥斯汀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她刚结束高强度训练，身上还带着一股硝烟和汗水的味道。
她上下扫了洛清浅一眼。
“你的精神波动，比昨天更乱了。”
夏琳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洛清浅心脏一紧。
“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些图形配对练习。”
“图形配对？”
夏琳的眉头拧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能把一个d级折腾成这样，看来凌星渊首席的教学方式，果然与众不同。”
她的话里，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洛清浅紧绷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洛清浅的个人终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不是通讯请求，也不是课程通知。
而是一份由学院最高指挥系统直接下发的，盖着帝国军部猩红印章的【特别调令】。
【任务名称：特殊环境适应性辅助研究】
【任务地点：K-765号行星，极光风暴观测站】
【任务周期：三天】
【任务说明：鉴于洛浅同学精神海的特殊状况，经专家组与单兵作战系首席联合评估，特派其前往K-765行星，协助凌星渊首席进行‘极光风暴对特殊精神海影响’的实地数据采集。此行旨在为该同学寻找可能的治疗与适应方案。】
【指令级别：最高。不得违抗。】
K-765行星。
洛清浅的脑子里瞬间调出了相关的资料。
一颗位于帝国边境的无人行星，以其常年肆虐的、能屏蔽绝大多数电子信号的壮丽极光风暴而闻名。
那地方，是天然的隐匿场，也是天然的绝地。
去那里，协助凌星渊，进行实地数据采集？
这哪里是治疗？
这是把一只小白鼠，从干净的实验室笼子里，直接扔进了亚马逊雨林，然后让一条蟒蛇在旁边观察它的生态习性。
“天啊！K-765！”
苏小暖也看到了那份调令，吓得小脸惨白。
“那地方的极光风暴，连重型巡航舰的护盾都能干扰！太危险了！”
洛清浅感觉手脚冰凉。
凌星渊，他甚至懒得再用办公室游戏来羞辱她了。
他要换一个更真实的、无法作弊的舞台。
他要撕掉她所有的伪装。
“挺有意思的。”
夏琳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盯着那份调令，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把一个连c级污染都扛不住的病人，送到一个能让S级都头痛的磁场环境里去。要么，他是想让你彻底报废。要么……”
她停顿了一下，锐利的视线落在洛清浅身上。
“他想看看，你这件精美的瓷器，到底是用什么材料烧成的。”
一小时后。
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的私人星港。
洛清浅穿着一身轻便的防寒服，背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背包，站在一艘通体漆黑、线条流畅得像一把匕首的小型星舰前。
凌星渊的副官，魏哲，正在舰桥下等她。
“洛浅同学，请登舰。大人已经在等您了。”
魏哲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公式化，但洛清浅从他那毫无波澜的脸上，读出了一丝同情。
她踏上舷梯，走进星舰内部。
空气里，是那种熟悉的、属于凌星渊的雪后松林般的气息。
他正站在主控台前，背对着她，看着舷窗外深邃的宇宙。
“坐。”
他没有回头，只是指了指旁边一个固定的观察员座位。
洛清浅坐下，把安全带系得紧紧的，仿佛这样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星舰无声地起飞，很快便脱离了行星的引力，进入了曲速航行。
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
这种沉默，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煎熬。
“你知道我们去那里做什么吗？”
凌星渊终于转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金属仪器，递给了她。
“这是环境信息采集器。当极光风暴能量达到峰值时，你需要将它伸出舷窗外的样本采集口，手动校准它的频率，直到指示灯变成绿色。”
洛清浅接过了那个冰冷的仪器。
“说明书上说，校准的正确频率是7.3赫兹。但是，”
凌星渊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落在她的脸上。
“极光风暴会产生强烈的频段干扰。理论上，这个仪器在那时候根本无法正常工作。任何试图用标准程序校准的行为，都会导致仪器过载烧毁。”
洛清浅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是一个死局。
按照说明书操作，仪器会坏。
不按说明书操作，她一个d级，凭什么能找到正确的频率？
“所以，你需要靠感觉。”
凌星渊说出了那句她最不想听到的话。
“当风暴来临时，抛弃所有数据和理论，用你的本能去感受最稳定的那个点。”
他是在逼她。
逼她动用那份被她死死压在冰层之下的、属于SSS级的感知力。
星舰退出了曲速航行。
舷窗外，出现了一颗被绚烂光幕笼罩的行星。
绿色、紫色、蓝色的光带，像一条条活着的巨龙，在星球的大气层中翻涌、咆哮。
那就是K-765。
星舰开始下降，穿越那片狂暴的能量海洋。
刺耳的警报声在驾驶舱内响起，灯光开始剧烈地闪烁。
【警告！遭遇强电磁干扰！扫描系统已失效！自动导航系统已失效！】
整个星舰，都仿佛变成了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孤舟。
洛清浅死死地抓着手里的仪器，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风暴峰值，还有三十秒抵达。”
凌星渊的声音，在混乱的电流声中，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边。
他站在她的身边，纹丝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在看她。
等着她，做出选择。
洛清浅看着舷窗外那片足以撕碎一切的能量风暴。
她知道，游戏结束了。
现在，是真正的，最终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