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轩站在军营高台，远处山脊的烟尘已经散去，但空气里还飘着一股焦味。他手里捏着南宫璃刚送来的铜镜传讯，纸条上只有四个字：三日后动。
他知道，等不来了。
南宫璃从城西回来时骑在马上，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在营门口翻身下马，守卫想拦，看见她腰间的暗影阁令牌又缩回了手。她径直走向议事厅，路上遇到两个赫家亲卫，低头耳语什么，见她走近立刻闭嘴。
她没停步，只嘴角动了动。
厅内，赫连轩正把一张布防图钉在木板上。听到脚步声抬头，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先开口。
“赵五的事查清楚了。”她把一份册子放在桌上，“他不是叛徒，是被人换了身份。真正的赵五昨夜在东庄地牢被发现，手脚被废，嘴里塞了布。”
赫连轩盯着那册子没动。
“现在冒充他的人，是风无痕旧部‘七刃’之一，擅长易容和潜伏。他昨晚送出的消息，说我们会在三日后辰时调动主力北上。”
“那是假消息。”赫连轩终于说话。
“我知道。”她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一条路线，“所以我让影蛛放了另一条消息——说你已下令封锁所有密道，准备固守待援。”
赫连轩看了她一眼：“他们会信？”
“他们已经在查。”她轻笑，“今早有三人试图闯入赫家祖祠密室，被我布的机关困住两个。还有一个跑了，但我认出他的靴底纹路，和十年前南宫旁系那个叛徒一模一样。”
赫连轩走过来，拿起笔在沙盘边写下几个名字。
“今晚之前，我要这七个人全部换岗。明早点兵，宣布全族进入战备状态。”
“族老那边会反对。”她提醒。
“由不得他们。”他放下笔，“我已经让人把昨夜偷进我帐中抄图的证据整理好了。还有，北线假布防的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也查到了路径。”
她挑眉。
“是从军需官的账本夹层传出去的。那人用的是风字密语，三针逆绣，和你在衣角看到的一样。”
南宫璃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打算怎么办？”
“开战。”他说得干脆，“不是他们来打我，就是我去灭他们。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别再藏着掖着。”
她点头：“我这就通知暗影阁所有据点，启动三级戒备。”
两人走出议事厅时，天色阴了下来。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有些刺。
——
赫连轩召集家族核心成员是在傍晚。
地点改在了演武场后的密殿，门口加了双岗，非召不得入内。南宫璃带着影七和两名特工提前半个时辰到场，检查了每一根柱子、每一块砖缝。
会议开始前一刻，赫连风来了。
他穿着深青色长袍，脸上带着病容，说是刚退了烧。赫连轩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让人关上了门。
“今日召集诸位，只为一事。”赫连轩站到前方，“敌已入腹，战在即发。”
底下一阵骚动。
“世子此言差矣。”一位族老站起来，“并无外敌入境的确切消息，何来大战之说？若贸然动员，恐动摇人心。”
“动摇人心的是你们。”南宫璃开口，“昨夜有人盗取布防图，今晨已有两支敌探队伍绕过边境哨卡。你们觉得这是巧合？”
“你不过是个外姓女子，有何资格在此指手画脚！”另一人怒道。
赫连轩抬手，身后亲卫立刻上前一步。
“她是我任命的联合军师。”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从今日起，凡抗其令者，视同通敌。”
没人再说话。
赫连轩拿出一张纸，展开后贴在墙上。
“这是昨夜被盗的布防草稿，上面有我故意留下的三处漏洞。而就在一个时辰前，敌方信使已在百里外传递了同样的错误部署。”
他顿了顿：“说明他们不仅拿到了图，还信以为真。”
“可这并不能证明敌人要打我们。”那位族老仍坚持。
南宫璃走上前，取出铜镜，轻轻一擦。
镜面浮现一段画面：一名黑衣人跪在荒庙中，向一个背影汇报。声音清晰传来：“……赫家主力将于三日后北移，届时可从西南突入，直取主帐。”
“这影像来自三百里外的驿站。”她说，“拍摄时间是今天午时。那个接报的人，是赫家旧敌孙九的心腹。”
底下一片寂静。
赫连轩环视众人：“现在，还有人觉得我们在危言耸听吗？”
没人应声。
“明日辰时，全族点兵。我会公布具体布防安排。今晚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府，违者以通敌论处。”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南宫璃注意到，那位族老出门时和一名亲卫擦肩而过，两人指尖碰了一下，快得几乎看不见。
她没声张，只悄悄按了下手腕上的机关。
——
深夜，南宫璃在据点召开特工会议。
影七、影九、影十三都在。她把铜镜放在桌上，开启“映射”功能，空中浮现出几处据点的轮廓。
“接下来三天，重点盯这三个地方。”她指向其中一处，“这里是通往赫家密库的唯一暗道入口，敌人一定会试。”
“可我们人手不够。”影九说，“要是他们同时进攻多个点……”
“所以我们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守。”她冷笑，“我会放出消息，说我们在丙字号据点藏了火药库。实际上，那里只有一堆空箱子。”
“调虎离山？”影七明白过来。
“不止。”她又指向另一个点，“这个废弃药铺，我会让它看起来像是我们的指挥中枢。每隔两刻钟，会有‘密信’传出。”
“那我们真的指挥中心在哪？”影十三问。
“就在这。”她拍了拍铜镜，“所有命令从这里发出，通过‘镜影传讯’直达各组。敌人就算攻进来，也找不到人。”
“可万一他们找到这里呢？”
她看着铜镜，镜面忽然闪了一下。
画面中出现一个模糊场景：一间屋子，火光冲天，一个人倒在门前，手里抓着半块令牌。
她皱眉，再看时画面已消失。
“怎么了？”影七察觉她神色不对。
“没事。”她摇头，“只是确认了一下未来三日的风险点。”
她站起身：“记住，这次不是防守，是钓鱼。我们要让他们自己跳进坑里。”
众人领命离去。
她独自留下，再次打开铜镜，试图回溯刚才的画面。可无论怎么调整，都只能看到那一瞬的火光和倒下的人影。
她盯着那画面，手指慢慢收紧。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影三低声说：“世子来了，在外面等着。”
她收起镜子，走出去。
赫连轩站在院中，手里握着一把刀，刀鞘上有血迹。
“刚处理了一个想溜出城的传令兵。”他说，“他身上带着我的印信，要去给孙九报信。”
“又是内鬼。”她冷笑。
“这次不是别人。”他看着她，“是赫连风的人。”
她没说话。
“明天点兵之后，我就要动手。”他说，“不能再等了。”
她点头：“我陪你。”
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动。
远处传来一声更鼓。
三更天，大战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