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虚无”如同潮水,淹没了岩洞。
那尊从腐化核心中诞生的“心魔”虚影,仅仅是存在,就让空间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空洞眼眶中的暗红魂火跳跃着,不带任何情感,只有对一切“存在”的漠然与……渴望将其归于“无”的纯粹恶意。
净化光辉在“虚无”的侵蚀下急剧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蓝星与神器之间的翠绿能量链接几乎被完全切断,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包裹着她的翠绿光茧也剧烈波动,随时可能破碎。
袁罡感觉手中的【源初共鸣器】变得异常沉重,器身冰凉,传出的乐声也微弱艰涩,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他紧咬牙关,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混沌真元,试图稳住神器,同时抵抗那无孔不入的、冻结灵魂的“虚无”感。
而那个女性潜入者,此刻已完全被蠕动增生的暗红物质吞没,化为一团不断扭曲、膨胀的暗红色肉瘤,如同丑陋的蛹,正缓缓朝着心魔虚影的方向“流淌”过去,与之逐渐融合。
她的意识显然已经彻底疯狂或湮灭,成为了某种邪恶仪式的最后祭品与载体。
“必须阻止它们完全融合!”
墨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一旦心魔获得稳定载体,力量将成倍增长,甚至可能引动陵墓外残留的归墟力量,后果不堪设想!摧毁那个肉瘤,或者……想办法重新激活神器,压制心魔!”
摧毁肉瘤?谈何容易!那肉瘤被浓郁的“虚无”与腐化力量包裹,且与心魔相连,贸然攻击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重新激活神器?神器的净化之力似乎被这“虚无”属性克制,且他们与神器的链接已经极其微弱。
怎么办?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僵持中,袁罡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握住神器的、几乎碳化碎裂的右手。
那被净化光辉严重灼伤、混杂着混沌真元、虚空侵蚀残余、以及他自身不屈意志的伤口,此刻正渗出暗金与暗红交织的、蕴含着他复杂生命信息的血液。
血液滴落,有几滴,恰好落在了【源初共鸣器】那温润清凉的器身上。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蕴含着袁罡复杂“存在印记”的血液,在与神器接触的瞬间,并未被净化之力直接蒸发,反而如同触发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共鸣!
【源初共鸣器】猛地一震!那微弱艰涩的乐声陡然拔高,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具有“包容性”?
原本纯粹青碧色的净化光辉,此刻竟然隐隐染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暗金色的混沌光泽,以及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的……某种“杂质”?
这并非污染,而是一种奇异的“融合”与“补全”?
神器不再仅仅是纯粹的“净化”,更带上了一丝对抗“虚无”的“存在”烙印,一丝源自混沌的“包容”与“转化”特性!
“这是……”墨渊震惊,“你的血……你的意志和力量……竟然能与神器产生这种层面的共鸣?难道是因为你之前强行融合侵蚀力量,又在净化中坚持自我,使得你的‘存在’本质,与神器‘净化异常、守护秩序’的核心法则产生了某种……奇特的适配?”
没时间细究原理了!袁罡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对生存的渴望、对守护的执着,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握着神器的右手,通过血液的链接,疯狂注入【源初共鸣器】之中!
“给我——响起来!净化这鬼东西!”
吼——!!!
不再是清脆空灵,而是带着一丝混沌厚重、一丝桀骜不屈的奇异乐声,从神器中轰然爆发!青碧色为主、夹杂着暗金与暗红纹路的新生净化光辉,如同怒涛般奔涌而出!
这一次,净化光辉对那弥漫的“虚无”产生了明显的效果!
不再是单纯的湮灭对抗,更像是……“填补”与“驱散”!混沌的包容性似乎在尝试“消化”虚无,袁罡的意志烙印则在“宣告”存在,而神器本体的净化法则,则在有序地梳理、排斥着这些“异物”!
心魔虚影第一次出现了“反应”!它那空洞的眼眶转向袁罡,暗红魂火剧烈跳动,伸出的“虚无”之手似乎遇到了阻碍,变得迟缓。
而那个正在与它融合的暗红肉瘤,更是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痕,仿佛要崩解!
有效!
但代价同样巨大!袁罡感觉自己的生命力、神魂力量、乃至道基本源,都在随着血液和意志的注入而飞速流逝!
右臂的伤口更是崩裂,鲜血如泉涌,染红了半个神器,他的气息急剧衰落,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握不住神器。
“蓝星!帮我!”袁罡嘶声喊道。
蓝星立刻明白了他的状态,她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手中的世界树枝干和翠绿种子上。
枝干与种子爆发出最后的璀璨光华,她将这股融合了自身星灵族本源与青帝信物生机的力量,也毫无保留地投向袁罡和神器,作为补充与支援!
得到蓝星力量的加入,神器的光辉再次一涨!乐声变得更加恢宏,净化光流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刷向心魔虚影和暗红肉瘤!
“不——!!!”暗红肉瘤中,传来女性潜入者最后一丝混合着疯狂与不甘的意念尖啸。
紧接着——
轰隆!!!
暗红肉瘤轰然炸裂,无数暗红物质与负面能量被净化光辉蒸发、驱散!心魔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形体在净化光流中迅速变淡、消散,那双暗红魂火最终不甘地熄灭。
弥漫岩洞的“虚无”感潮水般退去。
净化光辉也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层温润的青碧色光晕,笼罩在【源初共鸣器】周围,也温和地滋养着袁罡和蓝星残破的身躯。
腐化之树彻底枯萎,化作一堆巨大的、灰白色的朽木,再无半点生机或邪气。地面不再涌出脓血,空气也变得清新(虽然依旧死寂)。
危机……似乎解除了?
袁罡踉跄一步,几乎瘫倒在地。
他右臂的伤势触目惊心,生命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蓝星也软倒在地,枝干和种子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她本人更是元气大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们都还活着,神器也到手了。
“快……离开这里……”
墨渊的声音也虚弱不堪,“腐化之源被净化,但陵墓的平衡可能已被打破。而且,那个‘影蛇’的女人临死前的话……总觉得还有蹊跷,此地不宜久留。”
袁罡挣扎着,用左手捡起掉落在地的【源初共鸣器】,神器似乎认可了他,不再抗拒,又勉强将星辉玉佩和还在背上的兽皮卷轴收好,然后踉跄着走到蓝星身边,将她扶起。
“走……回长生殿……找出口……”
两人互相搀扶,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
来时历经考验,去时满身创伤。
来时三人,归时……或许只有两人带着沉重的收获与未解的谜团。
穿过岩洞,重新回到长生殿那青碧光域。
殿内依旧空旷,青帝遗念早已消散。他们循着记忆和微弱的感应,找到了之前进入的殿门。
殿门紧闭,但袁罡将【源初共鸣器】靠近,神器自发散出一缕光芒,殿门便无声无息地滑开。
门外,是那片他们曾经历经考验的广场,镜湖平静,百草园死寂,千仞壁巍然。远处,万灵回廊的光影依旧无声流淌。
没有机傀阻拦,也没有其他敌人出现。仿佛所有的危险,都随着腐化之源的净化而暂时沉寂。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穿过广场,结界也已经对她们开放,越过镜湖,踏上那条离开核心区域的甬道。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甬道,看到外面那片停滞的洞天福地和遥远入口方向时——
整个陵墓,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战斗的余波,而是更深层次的、仿佛根基动摇的震颤!
紧接着,一阵低沉、宏大、充满警告意味的钟鸣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回荡在陵墓的每一个角落!
“警告……核心封印解除……陵墓自毁程序启动……”
“所有未授权单位……立即撤离……”
“重复……立即撤离……”
自毁程序?!
袁罡和蓝星脸色剧变,一定是他们净化腐化之源、取走神器的行为,触发了青帝陵墓预设的最终机制,一旦陵墓彻底自毁,他们将被永远埋葬在这里!
“快跑!”袁罡嘶吼,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拖着蓝星,朝着记忆中的入口方向狂奔!
身后,陵墓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玉石化齑粉,古木成灰烬,星辰坠落,大地开裂!那完美的、停滞的自然景象,正在飞速崩解、湮灭!
他们拼尽全力,冲过即将崩塌的百草园,跃过出现裂痕的镜湖结界,沿着颤抖的甬道亡命飞奔!
终于,前方出现了那扇巨大的、通往外部星空的门户!门户正在缓缓闭合,边缘已经开始崩解!
“冲出去!”
袁罡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蓝星朝着门缝狠狠推出,自己紧随其后,在门户彻底合拢、崩塌的瞬间,险之又险地滚了出去!
轰隆隆隆——!!!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和无尽的光芒,整个青帝陵墓所在的时空夹层,仿佛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彻底湮灭、收缩,最终化为一片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空间碎片,消散在深邃的星空中。
只有一些细小的玉石、草木碎片,如同陨石般溅射向四周,很快也消弭无踪。
“不灭猿魔号”就悬停在附近,显然,灰鼠和留守人员一直监控着这里,在陵墓出现异动时就已经靠近接应。
数艘救援艇迅速靠近,将漂浮在虚空中、已经昏迷过去的袁罡和蓝星接回战舰。
舰桥内,灰鼠看着医疗舱方向传来的微弱但稳定的生命信号,又看向舷窗外那片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以及袁罡昏迷前紧紧攥在手中的那件散发着温润青碧光晕的奇异乐器。
成功了?还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首领和祭司活着回来了,带着疑似目标的器物。
但陵墓毁了,强敌影蛇似乎未尽,而那句“影已先行”的警告,以及女性潜入者临死前关于“主人”的疯狂呓语,依旧如同阴云,笼罩在心头。
“星枢,记录所有数据,全面扫描该区域,寻找任何异常或残留线索。”
灰鼠冷静下令,“医疗舱,不惜一切代价,救治首领和祭司。全舰,最高戒备,准备返航涅盘星。”
“不灭猿魔号”调整姿态,引擎点亮,开始缓缓驶离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探索与毁灭的空域。
舷窗外,星辰依旧,深邃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