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寂静,唯有远处镜湖方向隐约传来的、被空间隔绝后变得极其微弱的能量嗡鸣。
青石祭坛上的三件信物,在柔和的洞天内永恒晨曦般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散发着迥异但都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袁罡和蓝星没有立刻上前。
祭坛周围那新鲜的战斗痕迹和延伸向侧面回廊的暗红血迹,如同无声的警铃,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暗影与利刃的冰冷气息。
“至少有两方在这里交过手。”灰鼠的声音通过袁罡意识中与突击艇\/战舰保持的微弱量子纠缠通讯传来——在进入陵墓核心区域后,星枢利用陵墓内相对稳定的能量环境,勉强重新建立了低带宽但稳定的意识链接。
“血迹的方向通往侧殿回廊,那里空间结构复杂,易于隐藏和设伏,祭坛本身看起来没有陷阱,但信物周围可能有触发式禁制或鉴别机制。”
袁罡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三件信物。
星辉玉佩应该是“秩序”或“星辰”相关的信物,翠绿种子蕴含磅礴生机与自然道韵,显然是“生机”之钥,而那兽皮卷轴,恐怕承载着“知识”或“传承”。
他们需要至少一件,蓝星的世界树枝干虽然能共鸣生机,但取得这枚种子信物,或许能进一步强化她的力量,对抗伤势和可能的后续考验。
“我去取种子,你警戒。”袁罡低声道,蓝星的状态不适合冒险。
“小心。”
蓝星握紧枝干,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同时将一缕自然之力附着在袁罡身上,既能提供微弱的防护,也能在出现意外时迅速接应。
袁罡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恢复了大半的混沌真元调整到最佳状态,《星神不灭体》带来的强横肉身力量暗藏于每一寸肌骨。
他一步步走向祭坛,步伐稳健,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脚下的每一寸玉石地面,祭坛的每一道纹理。
十米、五米、三米……
距离祭坛仅有三步之遥时,异样的波动从祭坛底部传来!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无形的、仿佛水波扫描般的能量场,瞬间掠过袁罡全身!
袁罡脚步一顿,没有感受到敌意或阻碍,但那扫描能量场在掠过他时,明显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和混乱,尤其是扫过他丹田混沌元婴和手中混世魔猿棍时。
扫描能量场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退去。
看来,这扫描是鉴别机制的一部分,针对的是能量属性与“资格”。
混沌之力显然不在青帝体系的标准答案里,但或许因为袁罡与蓝星这建木子体持有者的紧密联系,或者他之前通过了前面的考验,扫描机制最终“默许”了他的接近。
不再犹豫,袁罡踏前一步,伸手抓向那枚翠绿种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种子的刹那——
侧面回廊的阴影中,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淡灰色刀芒,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直刺袁罡腰侧!
角度刁钻,时机精准,正是他心神集中于信物、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偷袭!
袁罡仿佛早有预料,抓向种子的手骤然加速,一把将种子捞入手中,同时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柔韧度向侧面扭动,混沌真元瞬间在腰侧凝聚成一层厚重的、带着卸力特性的罡气层!
嗤!
刀芒刺入罡气层,如同切入滚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速度骤减,但依旧撕裂了罡气,在袁罡腰侧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
袁罡闷哼一声,借势旋身,混世魔猿棍带着沛然巨力和暴怒的混沌真元,如同横扫千军的怒龙,狠狠砸向阴影中偷袭者藏身的方向!
轰!!!
棍风过处,空气炸裂,回廊边缘的数根石柱被直接扫断,碎石纷飞!
一道淡灰色的身影在棍风临体的瞬间,如同没有重量的纸片般向后飘飞,险险避开了这含怒一击,轻盈地落在数丈外的空地上。
正是那个逃走的女性潜入者!
她此刻身上有多处伤痕,作战服破损,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之前的逃亡和战斗消耗不小,但她的眼神依旧冰冷锐利,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盯着袁罡,尤其是他手中那枚刚刚取得的翠绿种子。
“留下种子,饶你不死。”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影蛇的臭虫,也配谈条件?”袁罡冷笑,缓缓直起身,腰侧的伤口肌肉蠕动,在混沌真元和《星神不灭体》的作用下迅速止血愈合。
他掂了掂手中的种子,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生机与一种温和的、仿佛能孕育万物的法则波动,然后将它抛给身后的蓝星。
蓝星连忙接住,种子入手温润,立刻与她手中的世界树枝干产生强烈共鸣,枝干光芒大盛,种子也仿佛活了过来,在她掌心轻轻跳动,散发出柔和的翠绿光晕,迅速滋养着她肩头的伤口和消耗的心神。
看到种子落入蓝星手中,女性潜入者眼中寒光一闪,但并未立刻再动,她似乎在评估,或者在等待什么。
“你的同伴已经死了,外面的接应也被我们拦住。”
袁罡一步步逼近,气势如同山岳倾轧,“现在,告诉我,你们‘影蛇’为何对青帝陵墓如此感兴趣,谁雇佣的你们?除了你,还有多少人进来?”
女性潜入者面无表情,手中那柄狭长、弯曲、仿佛毒蛇獠牙般的灰色短刀轻轻转动。“影蛇只问目标,不问缘由,至于人数……”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猜呢。”
话音未落,她身形骤然模糊,并非冲向袁罡或蓝星,而是朝着广场另一侧、长生殿正门旁边的一处不起眼的偏门电射而去,速度比之前更快,显然动用了某种秘法或药物!
她想绕过正门,从偏门进入长生殿?或者,那里有她布置的什么后手?
“拦住她!”
袁罡岂容她再次逃脱,脚下发力,地面玉石炸裂,身形化作一道金色闪电,后发先至,一棍截断她的去路!
然而,那女性潜入者似乎早有预料,在袁罡长棍临身的瞬间,身形再次诡异扭动,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贴着棍风滑过,同时左手一扬,三枚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呈品字形射向袁罡面门和咽喉!
毒针速度快得惊人,且轨迹飘忽,显然经过特殊炼制。
袁罡瞳孔微缩,长棍回旋已是不及,只得猛地偏头,同时混沌真元在面部和咽喉前急速凝聚。
噗噗噗!
两根毒针被真元罡气挡下,但第三根却如同活物般拐了个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瞬间传来麻痹与灼痛感!
有毒!而且是针对高阶修行者的神经剧毒!
袁罡只觉半边脸颊瞬间失去知觉,连带视线都有些模糊。
他怒吼一声,强行催动混沌真元镇压毒素,同时长棍攻势不减,化作漫天棍影,将女性潜入者彻底笼罩。
女性潜入者身法诡异,在棍影中穿梭闪避,如同游鱼,时不时射出毒针或抛出烟雾弹、闪光弹之类的干扰物。
她似乎并不想与袁罡正面硬拼,只是缠斗、拖延,目光时不时瞟向长生殿正门和蓝星手中的种子。
她在等什么?援军?还是……
就在这时,一直紧握种子、以枝干疗伤并警惕四周的蓝星,忽然脸色一变,急声喊道:“袁大哥!小心地面!”
话音未落,广场的地面,以青石祭坛为中心,那些古老的玉石砖缝之间,毫无征兆地亮起了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网络般的暗红色纹路!
纹路中流淌着粘稠的、散发出浓郁虚空侵蚀气息的暗红色能量。
这些能量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地底深处,沿着某种预先布置好的“管道”或“根系”,被强行抽取、灌注到了广场的阵法基础之中。
“是陷阱!她刚才的缠斗和攻击,是为了激活她那已死的男性潜入者伙伴提前布置的侵蚀阵法!”
墨渊的惊呼在袁罡意识中响起,“他们在祭坛附近洒下的血,就是引子和坐标!快离开那片区域!”
但已经晚了!
暗红色的纹路瞬间蔓延了整个广场,一股强大的、混合了空间禁锢与虚空侵蚀的力场骤然生成!身处广场中央的袁罡和那名女性潜入者,首当其冲!
袁罡只觉身体一沉,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作慢了半拍。
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贪婪的侵蚀力量顺着脚底涌入,疯狂地试图污染他的混沌真元与肉身,他腰侧和脸颊的伤口处,更是传来剧痛,毒素仿佛被这侵蚀力量引动,开始加速蔓延!
那名女性潜入者似乎早有准备,在阵法激活的瞬间,身上亮起一层淡灰色的、如同阴影编织的护罩,抵挡着部分侵蚀和禁锢。
但她也不好受,脸色更加苍白,显然催动这护罩和抵抗阵法消耗巨大。
“现在,交出种子,或者一起死在这里。”
她冷笑着看向被阵法困住、还要分心镇压毒素和侵蚀的袁罡,又瞥了一眼站在广场边缘、暂时未被阵法完全笼罩但也被力场影响的蓝星。
她的目标始终是种子,或者说,是能开启长生殿的信物!
然而,她低估了袁罡的决绝,也低估了蓝星的成长。
“想要种子?做梦!”袁罡怒吼,不再压制毒素和侵蚀,反而将部分侵入体内的虚空侵蚀力量强行纳入混沌真元之中!
混沌真元本就具有极强的包容与转化特性,虽然风险巨大,但此刻在袁罡疯狂的意志驱动下,开始尝试同化、磨灭这些侵蚀力量!
同时,他将所有力量灌注于双腿,猛地一踏!
轰!!!
《星神不灭体》与混沌真元结合,爆发出的恐怖力量,竟然暂时冲破了脚下的空间禁锢。
他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无视了阵法的部分束缚,直扑女性潜入者,长棍之上,混沌真元因为混杂了虚空侵蚀力量,呈现出一种暗红与金色交织的诡异色彩,威力却更加狂暴难测!
“疯子!”女性潜入者脸色终于变了,她没想到袁罡如此悍勇,竟敢以自身为熔炉,强行吸纳侵蚀力量反击,她急忙挥刀格挡,身影急退。
但袁罡的速度更快!一棍重重砸在她的短刀上!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女性潜入者只觉一股狂暴、混乱、带着侵蚀特性的巨力传来,短刀几乎脱手,护罩剧烈波动,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她借力向后飞退,眼中闪过惊惧,毫不犹豫地朝着侧面回廊深处遁去!这次是真的要逃了!
“哪里走!”
袁罡正要追击,体内那被强行纳入的虚空侵蚀力量却突然失控反噬,与毒素一起爆发,让他身形一个踉跄,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蓝星动了。
她将翠绿种子紧紧贴在额前,与世界树枝干一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种子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自然法则,与枝干完美融合,被她引导着,化作一道纯净到极致的翠绿光柱,猛然轰击在广场地面上那些暗红色的侵蚀纹路中心——青石祭坛!
“以青帝之息,净化污秽!”蓝星清叱,声音带着神圣的韵味。
翠绿光柱与暗红纹路接触的瞬间,发生了激烈的湮灭反应!
滋滋声中,暗红纹路如同遇到克星,迅速变淡、消退,整个侵蚀阵法的运转被强行打断、净化!
广场上的禁锢力场和侵蚀力量骤然减弱!
袁罡压力一轻,立刻压制住体内的反噬和毒素,看向蓝星。
少女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了她和种子、枝干大量的本源力量,但她眼神明亮,带着欣慰。
侵蚀阵法被破,女性潜入者最后的依仗消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回廊阴影中。
广场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残留的能量波动和战斗痕迹,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袁罡走到蓝星身边,看到她摇摇欲坠,连忙扶住她。“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脱力。”
蓝星虚弱地笑了笑,将种子递还给袁罡,“种子消耗了一些本源,但核心无损,应该还能作为信物。”
袁罡接过种子,感受着其中依旧磅礴的生机,点了点头,他又看向祭坛上另外两件信物——星辉玉佩和兽皮卷轴。
“既然来了,都取走吧。”
墨渊建议,“星辉玉佩或许对星枢或你的星辰之力有助益,兽皮卷轴可能是重要知识。多一份准备,多一份把握。”
袁罡依言,小心翼翼地将玉佩和卷轴也收了起来,玉佩入手冰凉,蕴含的星辰法则精纯无比;卷轴触感粗糙,却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智慧感。
做完这一切,两人调息片刻,稳住伤势和状态,终于来到了长生殿那紧闭的巨大门前。
门前再无阻碍。
袁罡深吸一口气,将种子、玉佩、卷轴三件信物和蓝星手中的世界树枝干,一起贴近殿门。
四件物品同时亮起光芒,与殿门上同样亮起的树形、罗盘、拳头、卷轴四个印记完美对应、共鸣!
轰隆隆……
沉重的殿门,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带着淡淡疲惫与欣慰之意的气息,从门后弥漫而出。
殿内并非金碧辉煌,而是一片朦胧的、由纯粹青碧色光芒构成的空间。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株微小的、仿佛由最纯净光芒凝聚而成的“建木”虚影,虽小,却散发出支撑天地的无上威严。
而在建木虚影旁,一道温和、苍老、仿佛由无数岁月与自然之音汇聚而成的意念,缓缓响起,直接响彻在袁罡和蓝星的灵魂深处:
“后来者……你们终于来了……”
“带着建木子体的生机,携着混沌中的变数,怀揣求知之心,历经考验至此……”
“吾名‘青’,已逝万载,此乃吾残留之念……”
“时间无多,听吾言……”
“此陵,非仅传承之地,亦是一处……封印。”
“封印之物,乃吾当年未能彻底净化、反遭其污染的一段‘建木核心’……亦是‘归墟’侵蚀此界之‘楔’。”
“【源初共鸣器】,便在其中,用以维系脆弱平衡,延缓侵蚀扩散。”
“欲得传承《青帝长生经》,须先净化此‘腐化之源’。”
“然……千万小心……”
“腐化之源已孕育‘守护者’,扭曲而强大……”
“且……似有‘外影’已先尔等一步,觊觎神器,或欲不轨…释放污染……”
“前路凶险,然亦存希望……”
“持吾信物,以建木子体为引,或可开启净化之机……”
“切记……心若不坚,道若不纯,必为所噬……”
“去吧……”
“愿自然庇佑,秩序长存……”
意念之声渐趋微弱,最终消散。那株微小的建木虚影也缓缓黯淡,化作点点光尘,融入周围的青碧光芒之中。
信息量巨大!
青帝遗念证实了他们的许多猜测,也揭示了更残酷的真相——陵墓核心封印着被污染的建木核心(归墟楔子),【源初共鸣器】就在里面,但要获得传承,必须先完成净化!
而且,已经有“外影”,很可能就是影蛇或他们背后的雇主先一步盯上了那里,目的可能是夺取神器,也可能是更可怕的——释放污染!
前路,是传承与救赎,也是陷阱与毁灭。
袁罡握紧了手中的混世魔猿棍,看向身旁脸色凝重的蓝星。
没有退路。
唯有前行。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