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髓玉片还在掌心发烫，那滴蓝液渗进皮肤后就没再动静。楚明舒站在高台边缘，人群的欢呼像潮水一样往耳朵里灌，但她只觉得安静。
她转头看向药谷深处。
白芷不在庆祝的人群里。
她知道她在等。
楚明舒没跟任何人说，收起玉片就往山后走。脚踩在石阶上，一步比一步慢。昨晚的灯光还挂在树梢，彩带飘着，风铃响着，可这些热闹跟她没关系了。她现在只想见一个人。
古树下站着个穿素袍的女人，面纱换了，药囊也换了。不再是那个站在暗处看她出头的师父，倒像个准备远行的旅人。
“您不告而别，是怕我说服您留下？”
白芷回头，笑了：“我是怕自己舍不得走。”
楚明舒挑眉：“谷主，您该回来了。”
这话她说得硬，像以前怼假千金那样，可嗓子有点堵。
白芷走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手指蹭过玉簪，停了一下：“你已经不需要谷主了。你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你自由前行的世界。而我……还需要去找一找，当年为何学医。”
楚明舒没动。
她想起第一次见白芷，那人隔着药雾看她，说她经脉乱得像团毛线，但眼神亮得惊人。
后来教她扎针，手把手按在她手腕上，说：“医者先信命，再改命。”
再后来秦无绝出现，白芷挡在她前面，甩出五色药雾时背影挺得笔直。
现在这个人要走了。
不是死了，不是败了，是主动走的。
因为她相信她能接住这个药谷。
楚明舒从储物囊里拿出一枚金针。
通体银白，针尾刻了个小小的“舒”字。
这是她第一枚炼成的活命针，当初差点废掉半条命才凝出灵性。
她轻轻别在白芷衣襟上：“保您一路无病无灾。”
白芷低头看那根针，笑了：“好。那我也留句话给你——‘医术不在方寸之间，在人心深处’。”
两人抱在一起。
没有说话。
风从林子里吹过来，带着药材的味道。
良久，白芷松手。
她转身，踏上小径。
脚步很轻，走得不快，但没有回头。
楚明舒站着没动。
她看着那个身影一点点变小，被晨雾裹住，最后只剩一道轮廓，然后消失。
她抬起手，摸了摸空了的储物囊。
另一枚金针还在里面，没拿出来。
本来想说，要是您想回来，我就用这根针引路。
但她没说。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她转身往回走。
脚步比来时重了些。
药谷还是老样子。
弟子们在打扫广场，有人收灯笼，有人搬设备。
没人问白芷去了哪儿。
他们都知道。
楚明舒走过药田边，看见几个年轻弟子蹲在地里整理药材。
一个女孩抬头看见她，站起来行礼，动作有点慌。
她点点头，继续往前。
走到大殿门口，她停下。
门开着，里面空了。
以前白芷坐的位置，现在只有一盏灯亮着。
她走进去，把那盏灯熄了。
外面阳光照进来，落在地上一条长长的光带。
她站了一会儿，走出大殿。
广场上的人少了，声音也低了。
铁锤在拆音响，星曜的飞船已经升空，夜枭的沙盘收进了包里。
慕云坐在台阶上吃棒棒糖，看见她挥了下手。
楚明舒没理他。
她走到防护网控制台前，打开面板。
屏幕亮起，显示全网正常运行。
但她注意到一个细节——边缘节点有微弱的数据波动，频率很低，像是某种信号在试探。
她没叫人。
也没上报。
她关掉面板，抬头看天。
防护网透明地罩在上方，像一层看不见的壳。
她知道刚才那滴蓝液不是意外。
也知道白芷选在这个时候走，不是巧合。
有些人离开，是为了让另一个人真正开始。
她摸了摸腰间的储物囊，金针安静地躺着。
这时，地面传来震动。
很轻，只有她感觉到了。
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醒来。
她低头看脚下。
石板缝隙里，有一点蓝光闪了一下。
她蹲下，指尖贴在石缝上。
温度正常，但那一闪的光确实存在。
她站起身，走向工匠坊。
路上遇到两个弟子抬着箱子，里面是封存的声波武器。
“楚谷主，这批要送去西区销毁吗？”
“不。”她说，“放仓库，加三重禁制。谁也不能碰。”
弟子应声离开。
她推开工匠坊的门。
里面没人。
工作台上摆着一台未完成的声波核心，底部有道细缝，正往外透着微弱的蓝光。
她走过去，拿起检测仪。
读数跳动，病毒代码沉睡状态，但信号接收模块是激活的。
她拔掉电源，把装置放进特制容器。
刚盖上盖子，容器突然震动。
检测仪屏幕闪出一行字：【信号锁定中，目标：楚明舒】。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关掉仪器。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
萧沉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沾血的布条。
那是他昨天披在她肩上的外袍撕下来的。
“你感觉到了？”他问。
她点头：“不止一处。”
“西区、北崖、海底废墟，都有类似信号。”
“他们在连。”她说，“不是攻击，是唤醒。”
萧沉舟走进来，把布条放在桌上：“你觉得是谁？”
“不知道。”她说，“但我知道他们想见谁。”
两人对视。
她忽然说：“白芷走了。”
萧沉舟一顿。
他没问为什么，只是说：“她走之前，有没有留什么话？”
“她说，医术不在方寸之间，在人心深处。”
萧沉舟沉默几秒，点头：“她说得对。”
楚明舒看向窗外。
阳光照在药田上，叶子泛着光。
她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也必须走，你会拦我吗？”
萧沉舟看着她：“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要去哪儿。”
她笑了下，没再说话。
这时，容器又震了一下。
检测仪屏幕亮起，原本熄灭的信号重新跳动，频率变了。
不再是单一来源。
而是七个。
分布在书海各处。
像某种回应。
楚明舒走过去，打开容器盖子。
那台声波核心静静躺着，底部蓝光一闪一灭，像在呼吸。
她伸手进去，握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