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舒和萧沉舟回到药谷时，天还没亮。
她把那枚老旧的怀表从储物囊里取出来，轻轻放在空间培育台边上。
台面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药谷弟子已经散去，只留下两名守夜人巡逻。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但就在她转身要走的瞬间，空气中响起一阵低频震动。
像是一段卡顿的录音，在反复播放同一个词。
“完美世界……”
“完美世界……”
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山谷的声波防护网都出现了波动。
警报没响，但系统频率乱了。
楚明舒立刻停下脚步。
萧沉舟也站住了。
他们没说话，只是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主殿前广场中央。
地面开始泛蓝光。
不是那种刺眼的爆炸式蓝火，而是缓慢渗出的、带着温度的微光。
像是有人在地下点燃了一盏灯。
光里浮现出一个人影。
没有实体，只有轮廓。
穿着白大褂，银灰色长发垂落，手里还转着一块怀表。
是秦无绝的克隆体残片。
但它没有攻击动作，也没有释放病毒信号。
它只是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说：
“完美世界……”
“完美世界……”
楚明舒盯着它看了很久。
她想起海底档案柜里的全家福，想起那个笑得很开心的小男孩，想起三点十七分停摆的怀表。
她没拔金针，也没结阵。
反而低声说了一句：“你不是想建什么完美世界。”
“你是想回家。”
话音落下，识海里的命运书签轻轻一震。
一道星辉从储物囊中溢出，缠上那道残影。
残影晃了一下。
重复的声音卡住了。
然后，它变了。
“妈妈……”
声音变成了童声。
“我想回家……”
楚明舒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她抬手甩出一根金针。
不是攻穴，也不是封脉。
这根针，是她用医气淬炼过的记忆载体。
针尖刺入残影核心的刹那，画面浮现。
一座花园。
阳光很好。
小男孩穿着白衬衫，爸爸搂着他肩膀，妈妈蹲下身整理他的领结。
门牌上写着“秦宅”。
这是《终焉录》里的影像。
也是秦无绝最后记得的家。
残影剧烈波动起来。
但它没有反抗。
反而像是被什么安抚了，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笑了。
不是疯批式的冷笑，也不是病态的讥讽。
就是一个普通孩子，终于找到归处的笑容。
然后，它化作光尘，一点点散开。
最后一丝能量飘向空中，像是飞向某个看不见的门。
萧沉舟一直站在高台上。
他没动剑，也没出声。
直到那道残影彻底消失，他才缓缓收剑入鞘。
“他的执念，终于消散了。”
药谷恢复了安静。
防护网的频率重新稳定。
连风都变得柔和。
楚明舒站在原地，没动。
她把那根金针收回针囊，手指有点凉。
远处传来脚步声。
是守夜弟子跑过来查看情况。
看到广场上空无一物，他们愣住。
“刚才……那是敌人吗？”有人问。
没人回答。
过了几秒，另一个弟子小声说：“不像吧？它一直在说‘想回家’……”
“可他是反派啊。”
“但他小时候……是不是也挺惨的？”
议论声渐渐响起。
不是恐惧，而是困惑，甚至有一丝共情。
楚明舒听着，没回头。
她只是把培育台边的怀表拿了起来。
表盖还开着，照片上的三个人依旧笑着。
她轻轻合上盖子。
咔哒一声。
这时，星髓玉片突然震动。
不是警报，也不是求救信号。
而是一种规律的脉冲，三短两长，重复三次。
和血蝶残部的老协议频率一样。
但她知道，这次不是陷阱。
也不是攻击。
这是回应。
就像有人在另一头，轻轻敲了三下墙。
她低头看着玉片，忽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上的。
她以为自己只会吐槽，只会骂人，只会用金针解决问题。
但她现在发现，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画面，也能让一场战争结束。
萧沉舟走到她身边。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玉核桃转了一下。
核桃表面闪过一道微光，和星髓玉片的脉冲同步了。
两人对视一眼。
都没多问。
他们都知道，有些事不需要解释。
药谷弟子陆续聚拢过来。
有人想问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楚明舒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静默持续了几分钟。
然后，楚明舒开口了。
“把工匠坊封存的十台声波武器全部拆解。”
“尤其是底部，有蓝光残留的那些。”
“我要亲自检查每一块零件。”
“是。”有人应声跑去传达命令。
她转身走向工坊方向。
步伐不快，但很稳。
萧沉舟跟在后面。
走出几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广场。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连光影都没留下。
但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是真的。
不是战斗胜利，也不是阴谋粉碎。
而是一个迷失的灵魂，终于走到了终点。
楚明舒走在前面，忽然说：“你说他要是早点说出‘我想回家’，会不会不一样？”
萧沉舟没立刻回答。
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他只说：“但现在他说出来了。”
“所以结束了。”
楚明舒点点头。
没再说话。
工坊的门就在眼前。
她伸手推开了。
里面灯火通明。
十台封装好的声波武器整齐排列在架子上。
最前面那台底部的幽蓝光芒还在流动，像一条活过来的蛇。
她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那道光。
手指刚碰到外壳，星髓玉片猛地一震。
一股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她手腕一抖。
就在这时，装置内部传出一声极轻的嘀鸣。
像是某种程序，被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