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阿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依旧清晰有力，“查到了。”
“说。”楚晔辰的声音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我联系上了当年在瑞士苏黎世玛丽安娜私人医院工作过的一名护士，她叫伊丽莎白·克拉克，现在已经退休，住在日内瓦湖边。”
阿杰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我通过以前的关系找到了她，给她看了苗菁菁、楚南毅和楚芳菲的照片。”
楚晔辰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陷进掌心。
“她确认，三十年前的五月，苗菁菁确实在该院生产。生产记录上明确写着母亲是苗菁菁，父亲则是......是楚南毅。而且......”
阿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翻阅什么文件，“医院保留了当年的入院登记表复印件，在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填的都是楚芳菲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林奕暖的呼吸微微一滞。
楚晔辰的表情则没有任何变化，只有下颌线绷得更紧了。
“伊丽莎白护士对楚芳菲印象特别深刻，原因有三。”阿杰继续说，“第一，楚芳菲在苗菁菁入院前一个月，自己也在该院建档，档案上写着备孕咨询。第二，苗菁菁生产时，楚芳菲是唯一被允许进入产房陪伴的非医护人员。第三…...”
阿杰又停顿了，这次的时间更长。
“说下去。”楚晔辰命令道，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第三，伊丽莎白护士说，她怀疑苗菁菁的死亡有蹊跷。”
露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奕暖下意识地握紧了楚晔辰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根据医疗记录，苗菁菁入院进行产前检查时，各项指标完全正常，属于低风险孕妇。但就在预产期前一个月，她突然被诊断出患有一种罕见的急性血液疾病。这种疾病发病极快，但当时的检查报告显示，她的病情进展速度…...不符合医学常理。”
楚晔辰闭上了眼睛。
“生产当天......”阿杰的声音继续传来，“楚芳菲全程陪在苗菁菁身边。伊丽莎白护士不懂中文，但她记得楚芳菲一直在苗菁菁耳边低声说话，说了很久。然后，就在胎儿头部娩出的关键时刻，苗菁菁的情绪突然变得极其激动，她开始剧烈挣扎、尖叫，导致产道大撕裂，引发大出血…...”
“够了。”楚晔辰打断了他，声音嘶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阿杰才小心翼翼地问:“老板，还需要我继续查吗？伊丽莎白护士说，她愿意配合进一步调查，甚至可以提供书面证词，但她需要法律保障…..”
“先这样。”楚晔辰深吸一口气，“你做得很好。把所有的证据整理好，原件和复印件分开保存。另外，保护好那位护士的安全。”
“明白。”
挂断电话后，露台上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冬日的太阳苍白地挂在东南方的天空，没有多少温度。
林奕暖看着楚晔辰，他的脸在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白里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崩塌、重组。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可怕的结论：楚芳菲不仅早就盯上了苗菁菁肚子里的孩子，还极有可能用某种手段加速了苗菁菁的病情，甚至在她生产时用言语刺激，导致了她的死亡。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夺走那个孩子。
楚晔辰。
“所以…...”楚晔辰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杀了我母亲，就为了得到我？”
林奕暖的心狠狠一抽。
她看到楚晔辰的肩膀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更深层、更剧烈的情绪在体内冲撞。
“阿辰…..”林奕暖面露担忧地轻声唤他。
楚晔辰猛地站起身，他转身面向栏杆外的城市，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
“操！”他突然对着天空吼出一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愤怒。
那是林奕暖第一次听到楚晔辰爆粗口。
在她印象中，楚晔辰永远冷静、克制、彬彬有礼，即使在最愤怒的时候，也只是眼神更冷一些，语气更硬一些。
可现在，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对着天空发出绝望的嘶吼。
林奕暖站起身，从背后轻轻环抱住他。
她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
“阿辰…...”她一遍遍唤他的名字，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楚晔辰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僵直地站着，任由她抱着。
过了很久，林奕暖感觉到他的颤抖渐渐平息，呼吸也从混乱变得规律。
“如果这是真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嘶哑，“我喊了她三十年母亲。我把她当作这世上最亲的人。我甚至…...甚至在她承认蒋亦晗是她亲生儿子的时候，还为她找借口，觉得她一定有苦衷…...”
他的声音哽住了。
林奕暖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处心积虑策划了这一切，骗过了所有人......”
楚晔辰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
“我一定要抓住她。”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要让她亲口承认一切。”
“我们会抓住她的。”林奕暖握住他的手，“苗书记已经部署好了抓捕计划，桑野和LEo在楚氏庄园外24小时蹲守，只要她露面，就跑不了。等抓住了她，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楚晔辰看着她，眼中的狂乱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决心取代。
他点了点头，反握住她的手。“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先抓住她。”
两人又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楚晔辰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虽然眼底的阴影依旧浓重，但至少不再有那种濒临崩溃的迹象。
“去换衣服吧。”林奕暖轻声说，“我们先去和桑野、LEo会合，然后下午再去见苗书记，商量具体的行动方案。”
楚晔辰点了点头，两人回到室内，公寓的温暖立刻包裹了他们。林奕暖径直走向衣帽间，开始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楚晔辰跟在后面，动作还有些僵硬，但已经恢复了基本的镇定。
正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苗赫瑾。
楚晔辰皱了皱眉，这个时间节点，肯定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