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晔辰抬起头仔细盯着苗仁光，专注地听着。
“开始时，我是反对的。”苗仁光直言不讳，“不是因为楚南毅不好，而是因为楚家，特别是楚炳尧，楚南毅的父亲。那个人，功利心太重。”
苗赫瑾掐灭烟头，接着开口：“爸说得没错。楚炳尧当时听说菁菁是苗家的孩子，一开始很热情，但当他得知菁菁是私生女，不能公开承认身份时，态度就变了。”
“他怎么说？”楚晔辰忍不住问。
苗仁光冷笑一声：“他说，如果菁菁想嫁进楚家，苗家必须拿出点诚意，比如，推荐几个省里的重点项目给楚氏，或者在某些政策上给予倾斜。”
这种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让林奕暖都感到心寒，她看向楚晔辰，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当然拒绝了他。”苗仁光的声音里满是厌恶，“我苗仁光一生最恨的就是这种把婚姻当交易的人。我告诉菁菁，楚家不是良配，让她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但她没有听，对吗？”楚晔辰轻声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苗仁光长叹一口气：“是，她没有听。菁菁那孩子，外表温顺，骨子里却倔得很。她背着我们继续和楚南毅来往，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说要出国，去瑞士游学。”
“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想换个环境，调整心情。”苗赫瑾说，“虽然不舍，但还是支持她去了。没想到......”
苗仁光顿了顿，眼中泛起泪光：“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几个月后，我们接到消息，说菁菁在瑞士突发急病去世。楚南毅亲自把她的遗体运回来，办完后事，只说菁菁走得很突然，没有留下什么话。”
“也没有提到孩子？”林奕暖敏锐地问。
苗赫瑾摇了摇头，看向林奕暖：“没有，一个字都没有。如果当时我们知道菁菁怀了孩子，无论如何也会把孩子接回苗家抚养。”
楚晔辰闭上眼睛。
他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年轻的母亲在异国他乡独自生下孩子，然后因病去世，心爱之人将她的遗体运回国，却隐瞒了孩子的存在；而那个孩子，被交给另一个女人抚养，在谎言中长大......
“所以......”楚晔辰睁开眼，看向苗赫瑾，“你们怀疑我舅舅其实是我的亲生父亲？”
苗赫瑾点了点头，继续开口，“你的年龄、你出现在楚家的时间点，都吻合。更重要的是，楚南毅似乎对你非常关心。”
楚晔辰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小时候，楚南毅手把手教他写字，他生病时，楚南毅整夜守在床边，他被楚芳菲责骂时，楚南毅总会站出来维护他；他在学校取得好成绩的时候，楚南毅眼中掩饰不住的骄傲......
原来，那不是舅舅对外甥的疼爱，而是父亲对儿子的爱。
这个认知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楚晔辰淹没。
他感到眼眶发热，一种混合着悲伤和温暖的复杂情绪在胸口涌动。
林奕暖紧紧握住他的手，她能理解楚晔辰此刻的感受。
那是寻回失落拼图的释然，也是对被欺骗多年的愤怒，更是对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的深深遗憾。
“可是......”楚晔辰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楚南毅是我父亲，为什么我会被楚芳菲养在名下？为什么我的身世要被隐藏？”
这个问题，也是林奕暖最想知道的。
苗赫瑾和苗仁光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
“这也是我们想弄清楚的。”苗赫瑾沉声说，“楚南毅已经去世多年，很多真相可能永远无法完全还原。但根据我们的推测，这可能与楚家的内部斗争有关。”
林奕暖倒吸一口凉气：“您的意思是，楚芳菲可能早就知道了苗阿姨怀有身孕，却故意......”
她没有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
苗赫瑾点点头：“这只是一种推测，但结合楚芳菲后来的所作所为，这种可能性很大。她可能利用了这个秘密，一方面控制楚南毅，另一方面将你养在名下，既巩固了自己在楚家的地位，又能通过你间接掌控楚氏。”
楚晔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那么他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楚芳菲对他的那些母爱，那些时而亲近时而疏离的态度，那些在他成年后逐渐显露的控制欲......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想知道真相。”楚晔辰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父母到底经历了什么，楚芳菲到底做了什么。”
苗仁光看着他，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好，有这份决心就好。不过晔辰，有些真相可能很残酷，你要做好准备。”
“我经历过比这更残酷的事。”楚晔辰平静地说，但林奕暖听出了他声音中的颤抖。
苗仁光点点头，然后做了一个让楚晔辰和林奕暖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楚晔辰的手，那双苍老的手温暖而有力。
“晔辰......”老人的声音充满感情，“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太突然，你可能还没完全接受。但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喊我一声‘外公’？”
楚晔辰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血缘的纽带是如此神奇，即使在此之前他们素未谋面，但那份dNA报告，那份与母亲相似的容貌，还有老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关爱，都在无声地证明着他们之间的联系。
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楚芳菲的欺骗和操控后，这份突如其来的、真诚的亲情，显得如此珍贵。
楚晔辰深吸一口气，回握住苗仁光的手，声音虽然还有些不稳，但清晰而坚定：“外公。”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苗仁光的眼眶红了。
老人用力点点头，连说了几个“好”字，声音哽咽。
苗赫瑾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走到楚晔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晔辰，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不能完全接受，但血缘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是一家人，这是命中注定的。”
“命运确实神奇。”林奕暖轻声说，“竟然通过薛晚盈，让你们相遇。”
提到薛晚盈，苗赫瑾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是啊，晚盈那孩子，我一直很喜欢。她和歆云长得像，性格也像，都是善良坚强的孩子。现在知道晔辰也是我的外甥，我真的......很高兴。”
他看着楚晔辰，眼中满是真诚：“我和歆云当年都很疼爱菁菁。虽然菁菁和我们同父异母，但在我们心里，她就是亲妹妹。小时候，我和歆云总是护着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可惜......”
苗赫瑾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惜两个妹妹都走得早，一个因为难产，一个因为疾病。我这辈子没结婚，就是看够了女人因为男人受苦。所以我特别疼晚盈，现在知道晔辰是菁菁的儿子，我同样高兴。”
这番真情流露，让楚晔辰心中涌起暖流。
他想起薛晚盈，那个爽朗坚强充满正义感的女孩，原来他们竟然有这层亲戚关系。
“舅舅...... ”楚晔辰开口，这次更加自然。
苗赫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眶也有些发红：“好！好！好！”
书房里的气氛从最初的紧张凝重，逐渐变得温暖起来，但楚晔辰没有忘记今天来的另一个重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