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城区的枪声变得稀疏落落，但紧张的气氛并未消散。山东军区前线指挥部里，张百川站在城区地图前，政委谢福治放下刚接完的电话，走到他身边：“司令员，各部已按命令后撤至指定防线，正在加紧构筑街垒工事。部队情绪基本稳定下来了，就是不少干部战士对到嘴的港口又吐出去，心里还是窝着火。”
张百川头也没回，在地图上港口区域划了一圈：“窝火也得忍着。告诉各旅旅长，尤其是钟伟和梁初，管好他们的兵，谁要是按捺不住擅自出击，我撤他的职，”
“明白，已经三令五申了。”谢福治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就这么跟鬼子在市区对峙，也不是长久之计。鬼子的舰炮是不敢乱打，但他们可以不断从海上增兵，补充弹药，时间拖久了，对我们不利。”
参谋长陈榘拿着一份刚统计完的数据走过来：“司令员，政委，初步统计，从凌晨总攻开始到接到撤退命令，第二旅和第五旅在港区边缘的突击战斗中，伤亡接近八百人。牺牲的同志，大部分都是倒在冲击码头最后那段开阔地时，被敌人的交叉火力所害的”
张百川沉默了一下，接过那份伤亡统计，随即将纸张轻轻放在桌上：“这笔血债，记在鬼子头上，也记在我们心里。没有海军，没有重火力掩护，我们的战士就只能用命去填。”他抬起头，看向陈榘，“崂山那边的重炮，到什么位置了？”
“周锡汉旅长刚来电，第六旅掩护炮兵旅一部，已连夜将十二门150重炮牵引至柳树台预设阵地附近，正在利用地形和植被进行最后伪装，预计天亮前可以完全进入阵地，完成射击诸元测算。”
张百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狠色：“好，让周旅长务必隐蔽好，没有我的命令，一炮也不许放，我要等鬼子的巡洋舰靠得足够近，给他来个狠的，”
“是，”
这时，政治部主任肖桦拿着一封电报，脸上带着些疑惑走了进来：“司令员，政委，第二旅钟伟旅长刚发来一份补充报告，说他们在撤离港区前，占领了原德占时期的一个老仓库区，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谢福治看向他。
“说是炮，但又不像我们平时见的山炮、野炮。”肖桦把电报递给张百川：“体积非常大，炮管粗得吓人，固定在混凝土基座上，看起来锈蚀严重，而且有些部件明显被破坏过。仓库里还有一些配套的大型炮弹，同样锈迹斑斑。”
张百川接过电报快速浏览，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起来。“固定在混凝土基座上……超大口径……”他喃喃自语，随即抬头：“老陈，青岛以前德国人占着的时候，是不是在岸边修过永久性炮台？”
陈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有这回事，德占时期，为了防御海上威胁，在汇泉角、团岛这几个地方修建了海岸炮台，装备的就是大口径岸防炮。后来日本人接手，可能觉得这些老旧火炮不如他们的舰炮，就废弃封存了……钟伟他们发现的，很可能就是当年遗留下来的岸防炮，”
“岸防炮？”谢福治和肖桦同时出声。
张百川表现有些急促：“有多大口径？电报里说清楚了吗？”
肖桦摇头：“钟伟只说炮管极粗，远超我们的150重炮，具体口径无法判断，而且损坏严重。”
张百川在原地走动两步，突然停下：“不管多大口径，既然是岸防炮，就是用来打船的，老陈，立刻给鲁中兵工厂发电报，用最快的方式，把弗里茨·霍夫曼送到青岛前线来，让他带上必要的检测工具，”
陈榘有些犹豫：“司令员，弗里茨先生是咱们兵工厂的宝贝，前线太危险……”
“顾不了那么多了，”张百川打断他：“他是火炮专家，只有他能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那些炮能不能修，值不值得修，告诉他，这是命令，也是请求，我们需要他的专业知识，”
“是，我马上去安排，”陈榘不再多说，转身就去拟发电报。
谢福治看着张百川：“司令员，你是想……”
“如果那些岸防炮能修复，哪怕只有一两门能用……”张百川眼中闪烁着光芒：“鬼子不是仗着有巡洋舰吗？老子就把炮架在岸边，跟他对着轰，看谁的炮更硬，”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指挥部里的人都为之一震。
肖桦有些担心：“可是，那些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炮了，又荒废了这么久，还被破坏过，修复的难度恐怕……”
“所以要先让专家看看。”张百川语气坚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试一试，这是我们有可能在短期内获得对抗敌军舰艇火力的唯一机会，”
命令迅速下达。位于鲁中深山里的兵工厂接到急电，虽然对让首席技术顾问亲临险境感到担忧，但还是立刻执行了命令。弗里茨·霍夫曼在一支精干小分队的护送下，连夜向青岛方向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