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冰寒之气尚未完全散去,地面上残留着碎裂的冰晶与暗红的阵纹碎片,一地狼藉。
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疑的呼喝,显然方才的激斗与柳三娘那声哨响已惊动了岛上海匪。不少人正从各处聚拢过来,围在石殿周围,却又慑于殿内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冰寒灵压,只在殿外逡巡,交头接耳,不敢贸然闯入。
许星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空气中凝成一道淡淡的白雾。方才为了速战速决,避免陷入缠斗引发更多变数,他几乎是全力爆发,以雷霆手段镇压了徐厉与柳三娘,这对心神与灵力的消耗都不算小。
他先是分出一缕神念,迅速扫过殿外,确认除了那些最高不过灵蜕境的海匪外,并无其他隐藏的玄根境高手潜伏,这才稍稍放心。随后,他走到那张铺着兽皮的宽大石椅前,用衣袖随意地拂了两下,安然落座。
这个动作,宣告着黑鲨岛权力的更迭。
他没有立刻去理会殿外那些惊惶不安,却又不敢离去的海匪喽啰,任由他们在恐惧与猜测中煎熬。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的徐厉和柳三娘。
“徐厉,柳三娘。”许星遥居高临下,“你们盘踞黑鲨岛多年,劫掠往来修士,杀人越货,恶行累累,想必手上沾染的鲜血与冤魂,早已不计其数。今日落在我手,按说该当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徐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努力转动眼珠,望向坐在原本属于自己位置上的许星遥,眼神中充满了怨毒。柳三娘则勉强抬起头,声音嘶哑:“成王败寇……自古如此!要杀便杀,何必多言!”她虽知必死,却不愿露怯。
许星遥微微摇头:“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不过,我并非嗜杀之人,也愿给你们一条生路。”
生路?
两人闻言,眼中皆闪过一丝异色。尤其是徐厉,他这种在阴谋算计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深知世上没有白得的仁慈,对方留他们性命,必有图谋。
“说吧……”柳三娘喘息着,率先开口,语气虽然依旧生硬,但已不似方才那般决绝,“有何条件?”若能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又有谁真的甘心引颈就戮?
许星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道:“你们二人,尤其是徐厉,可曾想过,我为何能如此轻易地看破你的蚀骨瘴,又能在你与柳三娘联手且有阵法之助的情况下,如此迅速地制住你们?”
徐厉眼神微动,这个问题,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对方修为确实比他高,但绝对没有达到碾压的程度。他的血蚀困灵阵虽然布设仓促,未能发挥全力,但绝非寻常阵法可比,加上柳三娘的剧毒牵制,即便玄根中期修士,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松破局。
许星遥看着他们脸上的疑惑,淡淡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我之来历,你们不必深究,也无须知晓。但只需明白一点,我并非无根无底的寻常散修,身后,亦有倚仗。”
他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我来此,其一,自然是你们那位不开眼的二当家撞到了我的手里,咎由自取;其二,也是天道循环,你们合该……为我所用。”
“为你所用?”徐厉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情绪复杂,“你想……收服我们?”
“不错。”许星遥坦然道,“你们二人,修为达到玄根境,已算不俗。对此片海域熟悉,手下也有些可用之人。就这么杀了,未免可惜。若愿臣服于我,奉我为主,为我效力,不仅可以活命,将来若能立下功劳,或许还能得到你们意想不到的好处。”
柳三娘惨然一笑:“你确定不是在说笑?我等海上亡命之徒,刀头舔血,朝不保夕,信誉二字早已喂了鲨鱼。就算今日被迫立誓臣服,他日若有机会,焉知不会反噬于你,夺回一切?你又岂会真正信任我们?”
“说得好。”许星遥点头,似乎很欣赏她的直白,“空口誓言,确不可信。所以,我需要一点……更可靠的保障。”
他话音落下,右手抬起,掌心向上。一点幽蓝色的光芒自他指尖亮起,那光芒并非冰寒,而是一种仿佛能牵引灵魂的力量。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两道不断扭曲变化的符文在缓缓旋转。
“魂血之契。”许星遥平静地说道,“将你们的一缕本命魂血交出,从此,你们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若忠心不二,自然无事;若敢有异心,魂血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神魂崩解,永世不得超生。”
徐厉和柳三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挣扎。
对于一个修行者,尤其是徐厉、柳三娘这种习惯了掌控他人生死的海匪头子而言,成为他人奴仆,简直是比死亡更难以接受的事情!
“不……不可能!”徐厉嘶声道,“我徐厉纵横外海百余年载,宁可死,也绝不为人奴仆!”
柳三娘也是紧咬嘴唇,眼中闪过决绝。她虽是一介女流,但能在这残酷的外海闯下“毒娘子”的赫赫凶名,其心性之坚韧、手段之狠辣,丝毫不逊于任何男子。
许星遥对他们的激烈反应并不感到意外。若这两人轻易就范,他反而要怀疑其心性是否真的堪用。他神色未变,缓缓收起了掌心那幽蓝色的光芒与两道契约符文,仿佛只是展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中。”许星遥的语气依旧平淡,“交出魂血,臣服于我,不仅可活,而且只要日后尽心竭力,我未必不能赐下机缘,助你们修为更进一步,甚至……还你们自由之身,也并非绝无可能。”
“拒绝,则现在便死,形神俱灭,从此世间再无徐厉、柳三娘二人。你们黑鲨岛多年劫掠积累的资源,我自会一一取走。岛上众人,顺者昌,逆者亡。”
他微微向后靠了靠,倚在石椅靠背上,给了他们最后的仁慈:“如何选择,我给你们十息考虑。”说罢,便闭目不再看二人。
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外面匪众的嘈杂声似乎也远了,只剩下徐厉粗重的喘息和柳三娘微微颤抖的身体。
十息,短暂得如同一次心跳,却又漫长得仿佛渡过了一个轮回。
死亡的阴影紧贴着咽喉,足以让任何生灵本能地战栗。而交出魂血,从此沦为失去自我的永恒奴仆……这种屈辱与桎梏,同样令人恐惧。
徐厉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这一生的画面:从一个挣扎求存的小海匪,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历经多少血腥杀戮,阴谋算计……若是应了,如今这一切,就都要付诸东流,连自己的魂魄都要受人钳制,再无翻身之日。
柳三娘则想起自己修炼毒功所受的非人痛苦,想起自己在这弱肉强食的匪巢中,她是如何以女子之身,用更甚于男子的狠毒与心计,一点点撕开局面,最终坐上三当家的位置……难道这艰难铸就的地位,就要如此屈辱地拱手让人,从此只能如同一只被拔了毒牙的蛇,匍匐在他人脚下摇尾乞怜?
“十息已到。”
许星遥睁开眼,目光带着冰冷的决断。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星芒再次凝聚,缓缓指向了柳三娘的眉心。
就在那星芒即将离指的刹那——
“我……我愿意!”柳三娘尖声叫道,声音因恐惧而变形。在直面死亡的最后关头,对生命的原始渴望压倒了她心中一切骄傲。
徐厉身躯一震,看着许星遥那毫无感情的眼睛,又瞥见柳三娘惨白的脸,最终,长久以来对死亡的畏惧以及一丝或许……或许臣服之后,凭借自己的心机与手段,将来还能寻得翻盘机会的侥幸心理,让他紧绷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他喉结滚动,干涩地吐出两个字:“……愿……意。”
许星遥指尖星芒散去,微微点头:“聪明人的选择。”
他不再多言,双手再次掐诀,那幽蓝色的光芒重新亮起。“放松心神,不得有丝毫抵抗。”
徐厉和柳三娘面如死灰,却不敢违逆。他们依言放松了对自身神魂的守护,并忍着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与虚弱,各自从眉心逼出了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丝的血珠。
两滴魂血飘浮而起,颤巍巍地飞向许星遥掌心的幽蓝光芒。当魂血触碰到符文时,幽蓝光芒炽盛,将魂血彻底吞没。
徐厉和柳三娘同时发出一声闷哼,感觉灵魂仿佛被撕裂了一部分。伴随着许星遥冰冷的控制意志,一道无形的枷锁烙印在了他们神魂的最深处。
那两滴魂血在蓝光中旋转片刻后,便化作两颗米粒大小的晶珠,落入许星遥掌心,被他翻手收起。
至此,魂契已成,主仆立定。
许星遥他心念微动,,收回了封禁徐厉与柳三娘经脉的灵力。两人身躯一松,那股刺骨的冰寒与僵滞感迅速褪去,虽然因逼出魂血而元气大伤,神魂虚弱,但行动能力已经恢复。
两人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身形踉跄,勉强站稳。他们脸色依旧难看,但已不敢再有丝毫异样,双双对着许星遥躬身行礼,道:“拜见……主上。”
这一声“主上”,听得门口众匪头皮发麻,心中最后一点反抗念头也彻底烟消云散。连大当家和三当家都低头了,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都进来。”许星遥对门口众人道。
众匪连忙收敛心神,战战兢兢地鱼贯而入,分列两侧,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即日起,徐厉、柳三娘仍是黑鲨岛当家,岛上日常事务,仍由他们处置。” 此言一出,徐厉和柳三娘紧绷的心弦略微一松,至少明面上的权位暂时得以保留。
然而,许星遥话锋随即一转:“不过,杜刚已死。岛上事务繁杂,徐厉、柳三娘需有人从旁辅助。侯三。”
躲在人群后方的侯三浑身一激灵,连忙出列,噗通跪倒:“小的在!”
“今日一事,你虽有从贼之过,但迷途知返,引路有功。便暂代管事之职,协助徐厉、柳三娘处理杂务,监管库房。若办事得力,日后自有赏赐。”
侯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一个不上不下的普通头目,竟然一跃成为仅次于两位当家的管事?他连连磕头:“谢主上恩典!小的必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绝不敢有负主上信任!”
徐厉和柳三娘闻言,面色皆是微微一变。他们岂会不明白?这所谓的“管事”,名为协助,实为监督,是许星遥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一枚棋子,一双眼睛。这侯三本就是善于钻营之辈,如今得了这般“恩宠”,为了保住地位和性命,必定会对这位新主上忠心耿耿,同时也会分薄他们二人手中的实际权柄。然而,他们连一丝不满的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安排。
“好了,”许星遥从石椅上站起身,“现在,带我去库房。”
“是,主上请随我来。”徐厉躬身应道,连忙在前引路。
黑鲨岛的库房位于岛屿山腹之中,入口就在鲨首大殿后方,一处被阵法隐藏的岩洞。洞内干燥,镶嵌着一些能发光的萤石,里面被大致划分为数个区域,各种物资分门别类,堆放得虽然不算十分规整,却也看得出是有人经常整理的。
左侧堆积如山的,是各种海兽材料:巨大的龟甲、锋利的骨刺、坚韧的兽皮、颜色各异的内丹……从一阶到三阶皆有,数量庞大,显然是多年来劫掠与猎杀海兽的积累。
右侧区域则主要是各类矿石、灵木、珊瑚、珍珠等,其中不乏一些品质不错的灵材。
中间区域摆放着许多箱笼和架子。箱笼里多是码放整齐的下品、中品灵石,粗粗估计,下品灵石不下数十万,中品灵石也有数千之数。而最里面的几个玉盒中,则存放着两百余块的上品灵石!
上品灵石!即便对涤望境修士而言,也是重要的修炼资源和硬通货。就这两百余块,价值已经远超外面那些低阶材料。
旁边的架子上,则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刀剑斧叉、盾牌甲胄,大多品质普通,适合尘胎、灵蜕修士使用。也有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各种丹药,以疗伤、回气、解毒类为主,品阶不高,但数量不少。此外还有不少玉简,记录着一些功法、海图、杂学。
许星遥神念扫过整个库房,,心中对黑鲨岛的家底已大致有数。这份积累,对于一伙盘踞偏远海域的海匪而言,确实可观。但真正能入他眼的,其实并不算太多。
他没有丝毫客气,首先便将存放上品灵石的那几个玉盒全部收起,又将中品灵石取了五千。有了这些灵石,他后续修炼能宽裕不少。
接着,他挑选了一些品质较高的三阶海兽皮甲、数枚水属性三阶妖丹、以及一些稀有的灵矿与灵木,这些材料对炼器、布阵、制符或炼丹都颇有用处。
丹药方面,他只取了几瓶品质最好的疗伤丹和解毒丹,以备不时之需。那些低阶法器、普通材料、以及下品灵石,他则筛选了一些别院能用上的。
至于那些玉简,他快速翻阅了一下。功法大多粗陋,不入流,海图倒是补充了他对这片外海区域认知的空白,尤其是黑鲨岛周边数千里的详细海况,颇有价值。他想了想,叫徐厉把所有玉简全部拓印了一套,准备带回去让张文整理,充实藏经阁。
徐厉二人看着许星遥将他们视为珍宝的上品灵石和最好的材料尽数取走,心疼得嘴角抽搐。
许星遥收好东西,转身看向徐厉和柳三娘:“库藏我已看过。从今日起,岛上所得,除维持正常用度与发展外,需定期向我上缴七成。”
徐厉和柳三娘心中一沉,上缴七成!这是抽走了黑鲨岛大部分收获,但他们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苦涩应下:“是,谨遵主上之命。”
“另外,”许星遥目光扫过库藏中剩下的那些低阶材料和财物,“黑鲨岛日后行事,也需稍作调整,有所收敛。劫掠行径要逐步减少,目标,也当有所甄别,尽量避免招惹背景不明或可能引来大麻烦的势力,除非对方主动挑衅。”
“可将重心逐渐向深海探索、狩猎高阶海兽、以及经营一些隐秘的商路或情报网络转移。积攒资源,打探消息。我要的是一个能长期为我提供信息与助力的黑鲨岛,而非一个随时可能覆灭的流寇巢穴。明白吗?”
徐厉心中一凛,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位新主上,并非只要他们盲目劫掠上交,而是希望黑鲨岛能转型为一个更有用的附庸势力。这虽然意味着行事要更加谨慎,目标要更有选择性,短期内收益可能下降,但从长远看,若能成功转型,黑鲨岛或许真能获得更稳定的生存空间,甚至……借这位主上的势,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于是,他连忙恭声应道:“主上深谋远虑,属下明白!必当约束部众,调整方略,为主上经营好这黑鲨岛!
“还有,”许星遥目光郑重,“我要交给你们一项长期的重要任务。”
“动用你们所有人脉、眼线,在这片外海,乃至更遥远的海域,为我寻找灵脉的消息。无论是新发现的灵脉,古老的灵脉遗迹,疑似灵脉汇聚的海域,甚至只是相关的传说、线索,我都要知道。此事,列为黑鲨岛首要任务,优先于一切。”
寻找灵脉?徐厉和柳三娘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这位主上实力高强,背后定有大势力,竟还对灵脉如此执着?不过,这事儿虽然听起来虚无缥缈,难度极大,但比起让他们去攻打某个硬点子或完成不可能的战斗任务,似乎还算可以接受。至少,只需搜集情报与耐心探查,不用立刻去拼命。
“是,主上。我等必定全力探查,一有消息,立即通过传讯符禀报。”徐厉恭敬道。黑鲨岛经营多年,在附近海域确实有一些眼线和情报来源,寻访灵脉消息,也算专业对口。
“嗯。”许星遥点头,“我会在岛上暂留数日,梳理岛上事务。你们先下去,将岛上人员名册、修为、特长,以及周边势力分布、海图详情整理成册,明日交给我。侯三留下。”
“是。”徐厉和柳三娘躬身退下,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沦为附庸的屈辱,更有对未来莫测的忧虑。
待二人离去,许星遥对侯三道:“你虽暂代管事之职,地位看似仅在徐厉、柳三娘之下,但需时刻谨记,你今日之权柄,皆来源于我,而非黑鲨岛旧制,更非徐柳二人。”
侯三心中一紧,连忙将腰弯低:“是,是!小的明白!主上便是小的再生父母,小的绝不敢忘!”
“明白便好。”许星遥淡淡道,“黑鲨岛初定,人心未附,他们二人虽受魂契所制,但老辣深沉,不可不防。你的首要职责,便是替我盯紧他们,以及整个岛屿的动向。岛上大小事务,尤其是徐、柳二人的日常言行,你需暗中留意,定期通向我汇报。库房,你要牢牢抓在手中,每一笔进出,皆需记录在案,定期核验,不得有误。”
他略作停顿,看着侯三额角渗出的细汗,语气稍缓,却更显意味深长:“此事若办得妥当,令我满意,日后这黑鲨岛……未必不能真正由你说了算。资源、地位、甚至更进一步的法门,皆有可能。但若你心生异念,妄图欺瞒于我,或是与徐、柳二人暗中勾连……”
“不敢!绝不敢!”侯三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主上明鉴!小的这条贱命是主上开恩留下的,小的对天发誓,只效忠主上一人!必当为主上看好这份基业,盯紧徐厉和柳三娘的一举一动!若有半句虚言,叫小的天打雷劈!”
许星遥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些日常处事、监控要点以及一种只有他与侯三知晓的联络方式,便让侯三也退下了。
接下来的数日,许星遥先是在鲨首大殿及库房等重要区域,重新布置了防护与预警阵法,阵法的核心控制权只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徐厉、柳三娘乃至侯三,都只被授予了极其有限的部分通行与操作权限。
之后,他仔细翻阅了徐厉等人整理上交的资料,对黑鲨岛的武力构成、人员背景、资源产出与消耗,以及周边数千海里内盘踞的其余几股海匪势力、几个保持中立的散修聚集岛屿、乃至一两个有小型宗门背景的商贸据点,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此外,他还特意抽时间,单独召见了几位平日风评相对较好的灵蜕境头目。简单询问了他们对岛屿现状的看法,并略施小恩小惠。既是一种考察,了解底层头目的心性与能力,也是进一步巩固自身权威的手段。
而徐厉和柳三娘,在这几日里表现得异常“恭顺”。全心扑在处理积压岛务、清点物资、安抚人心、执行许星遥各项命令上。岛上原本因剧变而产生的躁动与不安,在他们二人的竭力维持下,也渐渐平复下来。
七日后,许星遥觉得黑鲨岛已初步稳定,便准备离开。临行前,他将徐厉、柳三娘以及侯三,连同另外几位灵蜕期的核心头目,再次召集到鲨首大殿。。
“我即将离岛。黑鲨岛一应事务,仍由徐厉、柳三娘主理,侯三辅之,一切皆按我之前定下的规矩行事,不得有误。”许星遥吩咐道,“寻找灵脉之事,务必抓紧。若有紧急情况,或寻到重要线索,立刻通过我留下的传讯符联系。”
“是,主上!属下等谨记!”徐厉、柳三娘、侯三以及下方几位头目齐声齐声应道。
“好好做事,我自不会亏待你们。但若有人阳奉阴违,或敢生二心……”许星遥的神念淡淡扫过徐厉和柳三娘,“你们当知后果!”
两人心中一寒,连忙低头:“属下绝对不敢!”
许星遥不再多言,起身,一步踏出,身形已至殿外。他周身青芒微闪,化作一道并不张扬的青虹,很快便消失在海天之际。
直到那道青虹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再也感知不到丝毫气息,大殿前肃立的徐厉等人才缓缓直起身,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海风吹过,不少人背后竟已惊出了一层冷汗。
侯三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看向旁边神色复杂的徐厉和柳三娘。他的态度虽然依旧保持着恭敬,但腰杆却无形中挺直了些:“大当家,二当家,主上吩咐的事情,您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着手安排下去?”
徐厉看着侯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便掩饰过去,淡淡道:“自然。传令下去,所有外出船只与探子,从今日起,将搜集与灵脉、地脉、灵气汇聚点相关的一切消息,列为第一要务,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详细记录回报。至于库房账目……”他顿了顿,“就劳烦侯管事尽快接手,仔细梳理清楚,每一笔都要有据可查,日后主上问起,也好交代。”
“是,大当家放心,侯三必定尽心竭力。”侯三拱手应下,心中却暗自冷笑:这老狐狸,面上服软,心里怕是憋着坏呢。不过,有主上的魂血捏着,任你有千般算计,又能翻起什么浪花?眼下,办好主上交待的差事,坐稳这管事的位置,才是正经。
待侯三去安排具体事宜后,柳三娘走到徐厉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着许星遥消失的方向,海天茫茫,只剩波涛起伏。她幽幽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大哥,我们难道……就真要这样一辈子受制于人,做那提线木偶?”
徐厉沉默良久,才低声道:“魂血在其手,生死不由己。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抗唯有死路一条。”
“除非……能找到解除或削弱这魂血禁制的秘法,或者,他自身出现重大变故。否则,轻举妄动,便是自取灭亡。”
他转过头,看向柳三娘,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阴沉与算计:“在此之前,唯有蛰伏,隐忍,等待。先把眼前他交代的事情做好,至少,他还留下了三成收益,黑鲨岛的架子还在,你我……也还活着。活着,便有无限可能。”
柳三娘听罢,咬了咬苍白的下唇,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茫茫海天之上,云层疏淡。
霜雾舟如同一片轻盈的羽叶,平稳地朝着临波城方向航行。此次出海,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得到了一批珍贵材料,更收服了黑鲨岛这股盘踞外海多年的势力。
徐厉、柳三娘纵然是迫于魂血之威才低头,但黑鲨岛近百号人手、多年经营,以及对海域的熟悉程度,都是实实在在的资本。有了黑鲨岛,他收集信息的渠道将不再局限于临波城一隅,获取资源的范围也将从相对贫瘠的近海,拓展到资源更丰富的外海深处。
尤其是寻找灵脉这项长期而艰难的任务,交给黑鲨岛去办,效率肯定远胜于他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搜寻。
他望向临波城的方向,心中思忖。别院的进一步发展,乃至将来成为他的根基之地,需要更充沛的资源支撑和更安全的保障。
黑鲨岛的库藏和未来收益,可以部分反哺别院,缓解资源压力。而黑鲨岛本身,也能成为许星遥在外海的一道前沿据点。
当然,隐患同样存在。徐厉和柳三娘绝非真心归附,需得时常敲打,并扶植像侯三这样的代理人加以制衡。同时,自身修为也需尽快提升,唯有绝对的实力,才是掌控一切的根本。
“灵脉……”许星遥喃喃自语。想要真正在临波城站稳脚跟,建立起长久的基业,一条属于自己的灵脉,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