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梯搭在码头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码头上的人群还在欢呼，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留影机的闪光灯咔嚓咔嚓响成一片，有些刺眼。
林风站在舷梯口，海风吹着他的衣角。他身后，绫华和宵宫一左一右跟着。再后面是荧和派蒙。
通道尽头，凝光迈步走了过来。
她走得不快，步子很稳。白色华服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上面的金线在晨光里一闪一闪。刻晴和甘雨跟在她身后半步，一个眼神笔直看着前方，一个目光柔和地落在林风身上。
距离越来越近。
凝光脸上带着笑。那笑容很标准，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毛病，但也看不出她真正在想什么。
她的视线，先落在了林风脸上，很短，大概就半次呼吸的时间。然后，非常自然地，滑到了林风左侧的绫华身上。
她的目光在绫华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即，向下，落在了绫华那身稻妻风格、剪裁宽松但依旧能看出些许轮廓的衣裙腰腹处。
那里，衣料微微隆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凝光的目光在那里停留的时间更短，短到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几乎会以为她只是随意地扫过。
然后，她的视线重新抬起来，回到绫华脸上。
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点点，眼角细微的纹路弯了弯。
她走到了近前，停下。
周围的欢呼声还在继续，但近处这一圈，忽然安静了不少。好多举着留影机的人屏住了呼吸，镜头对准这边。
凝光没有先对林风说话。
她直接面向绫华，伸出手。那只手保养得很好，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染着淡淡的蔻丹。
“神里家的大小姐。”
她的声音清亮，不高，但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很清晰。
“久闻大名了。”
她的手悬在空中，等着。
绫华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又抬眼看了看凝光微笑的脸。她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快的波动，然后归于平静。她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凝光握住了绫华的手。她的手温暖干燥，握住的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让人觉得敷衍，也不会显得过于用力。她轻轻晃了晃，像是很寻常的见面礼节。
“一路远航，从稻妻到璃月，想必辛苦了。”凝光说，目光落在绫华脸上，语气很亲切，像在关心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多谢凝光小姐关心，旅途……还算顺利。”绫华的声音柔和，回应得滴水不漏。
凝光笑了笑，这才转过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林风。她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一点别的东西，像是熟人之间的一点嗔怪，但又不那么明显。
“你也真是的。”
她对林风说，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无奈的笑意。
“让家人怀着身孕，还走这么远的海路。路上颠簸，要是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好。”
“家人”两个字，她说得很自然。
林风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凝光已经转回头，重新看向绫华。她握着绫华的手还没松开。
“不过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璃月港虽比不得稻妻城别致，倒也还算舒适。”凝光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又扫过绫华的腰腹，然后抬起眼，笑容温煦，“看来，我那浮空的群玉阁，得让工人们再抓紧些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筹划着什么的意味。
“总得为我们林风未来的小家伙，准备一份像样的见面礼才行。马虎不得。”
码头上，离得近的一些商会代表和千岩军军官，脸上的表情都微微动了一下。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派蒙飞在林风脑袋后面，眨了眨眼，小声对荧说：“凝光小姐……好热心啊。还要给小宝宝准备礼物？”
荧没说话，只是看着凝光握着绫华的那只手。
绫华的脸上，原本从容得体的微笑，在凝光说出“我们林风未来的小家伙”时，几不可察地僵了那么一瞬。她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层很淡的粉红色。
她握着凝光的手，指尖微微蜷了一下。
凝光仿佛没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她非常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寒暄。
“好了，码头风大，不宜久站。”凝光转向林风，语气恢复了平常的从容干练，“月海亭已经备好了茶点，算是接风。几位，请吧。”
她侧过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刻晴和甘雨也微微让开一步。
通道两旁，千岩军士兵们“唰”地一声，调整了一下站姿，长枪的枪尖在晨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人群自动分开，留出一条更宽敞的路。
欢呼声渐渐平息下去，变成了嗡嗡的议论声。无数道目光追随着这几道身影。
宵宫直到这时，才像是回过神来。她凑到林风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前方凝光的背影。
“喂，林风……这位凝光小姐，她……她是不是……”
她“是不是”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最后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
“感觉好厉害啊。说话……嗯，听起来特别有道理。”
绫华走在林风另一侧，微微垂着眼，看着脚下的路。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
海风吹过码头，带来海水和远处早点摊的香气。
一场简短、平静、甚至堪称礼貌的初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争吵，没有冷脸，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但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和刚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