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倒下的那一刻，谢珩下意识伸手去扶，但她整个人已然软了下去。他迅速将她抱起，背靠墙壁站定，目光却已扫向房间角落。
青崖立在那里，左腿是金属所铸，正发出细微的嗡鸣。他未发一言，单膝跪地，用那条机关腿抵住地面裂缝。金属与石板摩擦，刺耳声中，裂痕停止蔓延。
警报仍在嘶鸣，红光在墙上急促闪烁。密室中央的能源核心光芒渐弱，一明一暗，仿佛垂死的呼吸。
青崖低头，手指轻按机关腿侧面，一道光屏自腿中弹出，悬浮半空。其上布满符文与数字，似是远古文字流转。
“世子。”他声音低沉，“这是我第十世时改造的系统。您命我守此地，我未曾离开，悄悄接回了前朝遗留的机关。”
谢珩静静看着他，未加打断。
青崖指尖飞快输入代码，每敲击一次，腿上的纹路便亮一分。最后一行确认完毕，整座密室猛然一震。
地板裂开，一块块青铜板缓缓升起，数十台弩机从地下浮现，列成阵势。弩身刻有北斗七星，前端泛着幽蓝冷光。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如鼓点般逼近。紧接着是金属碰撞之声——有人闯入。
第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身穿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迷彩。他刚举起枪，一道白光掠过，肩头瞬间洞穿。那人被掀飞出去，撞墙后瘫倒不动。
第二批人冲上前，三台弩机同时发射。激光交错成网，封锁通道。有人趴地躲避，但光束具备追踪功能，只要稍有动作，立刻命中。
七人倒在通道中，余者仓皇后退。
青崖坐在地上，额角渗汗。他的腿仍连接着系统，光屏尚未关闭。
“他们还会再来。”他说，“这些只是探路的，并非主力。”
谢珩将薛明蕙轻轻放在石台上，探了探她的脉搏。微弱，但尚存。春桃不知何时退至一旁，正用布巾为她擦拭脸颊。
“你早知此处藏有机巧？”谢珩问青崖。
“知道。”青崖点头，“您派我来时，我便查过。这地方原是前朝所建，用于藏兵书与地图。后来乱世纷争，无人再管。我花了三年时间，一点一点修复了这些装置。”
“为何不早说？”
“因时机未到。”青崖抬眼看他，“您也未曾问。我只是个暗卫，您让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但我清楚，这里终有一日会成为最后的防线。”
他又看了眼光屏，滑动手指调出新界面。画面上显示密室外围的热感图像，十几个红点在远处徘徊。
“他们在等命令。”青崖道，“刚才只是试探。真正的攻势，还未开始。”
话音未落，地面再次震动。
这次不是颤动，而是撞击——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砸门。
咚——
咚——
一声重过一声。
密室灯光尽数熄灭，唯有弩机泛出的蓝光照亮人脸。青崖的机关腿滚烫，光屏边缘微微发暗。
“撑得住吗？”谢珩问。
“能。”青崖咬牙，“只要不断开连接，系统就不会停摆。”
第三轮进攻开始了。
来者不再是普通士兵，而是配备重型装备之人。他们推进一台形如火炮的机器，前端装有圆形装置。数人围操作，屏幕上频率数值疯狂跳动。
“他们在干扰信号。”青崖紧盯光屏，“想让弩机失灵。”
“可防？”
“可以。”他拧开腿侧金属盖，露出内部一排细小齿轮，“但我需手动校准每一台弩机的发射角度。此过程不容中断。”
谢珩明白了。
他起身走向门口，贴墙而立，右手悄然握住袖中判官笔残段。
外面机器嗡鸣加剧，越来越响。弩机的蓝光开始闪烁，两台直接熄灭。
青崖闭目凝神，指尖在光屏上疾速滑动。每一次调整，腿上齿轮便转动一圈。汗水沿鬓角滑落，滴在机关腿上，发出轻微滋响。
“第五台校准完成。”他低声说，“第六台开始。”
谢珩注视通道尽头。他知道对方不会止步于此。几秒后，三个黑影贴墙潜入，蹲身前进，动作迅捷，手中握着短刀。
他不动。
待第一人越过中线，他骤然出手。
判官笔甩出，精准钉入对方手腕。那人闷哼一声，刀落地。谢珩一步上前，膝盖顶住其胸口，反手抽出匕首架于咽喉。
另两人顿时僵住。
“回去告诉你们的人。”谢珩冷冷道，“下一波，我不留活口。”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后退，拖着伤者撤离。
谢珩返回原位，捡起地上匕首随手扔开。
“第七台完成。”青崖声音微颤，“还剩八台。”
他面色苍白，呼吸粗重。机关腿温度极高，光屏边缘已现焦黑。
“快了。”他说，“再给我两分钟。”
外头短暂安静。
忽然，那台机器爆发出刺目强光。一道红光横扫通道，击中最前方弩机。金属外壳瞬间熔化，零件四溅。
“信号遭干扰！”青崖厉声喊道，“他们用了高频脉冲！”
剩余弩机失控，有的胡乱射击，有的彻底停转。青崖拼命操控光屏，但系统反应愈发迟缓。
“第八台……失败。”他喘息着，“必须重启整个阵列，需要三十秒。”
“够了。”谢珩挡在他身前，“你专心修你的，我来挡。”
他脱下外袍，撕成布条缠住双手，又从腰间抽出一段铁管——那是先前拆下的支架。
通道深处脚步声再度响起，比之前密集得多。
一群人涌入，这次足有二十多人。他们分散站位，举枪瞄准。
谢珩站在青崖前方，纹丝不动。
第一颗子弹射来，他侧身避开。第二颗击中肩膀，鲜血立刻渗出。他不为所动，紧握铁管静候。
敌人开始推进。
他猛然冲上，在对方扣扳机前扑倒一人，夺枪砸向旁边人头颅。第三人从侧袭来，他抬腿踹中腹部，顺势翻滚拾起掉落的手枪。
砰！
砰！
两枪命中，两人倒地。
还有十几人。
换弹匣时慢了一拍，一颗子弹擦过手臂。他咬牙继续，一枪打掉对方武器，近身搏斗。
骨节碰撞声、闷哼声、倒地声混作一团。
就在此时，青崖那边的光屏突然转绿。
“重启成功！”他高声喊道，“阵列恢复！”
地面震动，剩余弩机尽数亮起蓝光，光芒比之前更为强烈。
所有敌人为之怔住。
就是这一瞬。
弩机齐发，数十道激光横扫通道，如割草般逼退敌人。有人欲逃，但光束自动锁定，凡在范围内皆难幸免。
最后一人倒在门口，抽搐几下，再无动静。
通道内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气息。
谢珩靠着墙缓缓滑坐于地，手中枪掉落。左臂血流不止，右腿亦有伤口。
青崖终于松手，光屏收回机关腿内。金属冷却，发出咔嗒轻响。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轻轻抚过其上纹路——那是谢家家徽，雕刻极深，早已与金属融为一体。
“属下，未辜负您。”他说。
谢珩看了他一眼，未语。
春桃走来，将药粉撒在谢珩伤口上。他皱眉，却未吭声。
薛明蕙仍在昏睡，但呼吸平稳了些许。她的手垂在石台边，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青崖靠墙坐下，闭上双眼。腿仍发热，但系统已然稳定。四周弩机保持警戒，蓝光不停闪烁。
外头暂时归于寂静。
可谁都明白，这只是开端。
谢珩起身，走到青崖身旁蹲下。
“还能撑多久？”他问。
青崖睁眼，望向腿上纹路。
“只要我还坐着，系统就不会停。”他说，“它现在认的是我的命。”
谢珩点头，转身走向薛明蕙。
他立于石台前，低头凝视她苍白的脸庞。她的睫毛轻颤，似在梦中见到了什么。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这时，青崖忽然抬头。
“等等。”他说。
他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
远处传来有节奏的震动。
一下，两下，三下。
不是脚步声。
是某种大型机械，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