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卿纪注意到这个情况，却只能沉默。
“是个女娃娃……”贺依彩不敢去看，但那一眼已经足够：“为什么要把孩子摔死啊……”
带着哭腔的声音证明她是个善良的人，梵卿纪却对此没什么波澜。
越是偏远落后的地方，重男轻女就越严重。
男人女人最显着的区别就是体力差距，在发达地区的大部分人家不太需要劳动力，男女价值差距不大，重男轻女观念就会大幅降低。
但越是偏远落后生产力低下的地区，在体力方面女性明显低于男性，这意味着女性在这种生产模式下价值偏低。
再者，一直盛行的男性传宗接代观念也起到很大作用。就算女性能更大程度上传承基因，男女在这一方面价值相差不大，但根深蒂固的片面观点依旧如影随形，从主观上降低女性价值。
发达地区受教育程度偏高，这种观念就会被科学的理性取代大半，但落后的地方依旧固执己见，也没有信息来源，所以认定女性价值远低于男性，进而演化出弃女婴行为。
本质上还是认知低下导致的对价值错误评估。
这种地方发生这种事没什么好震惊，梵卿纪明白，所以表现的很淡定。
但，相应的，本地男女数量严重不均衡会催生贩卖人口中的贩卖妇女版块，会带来相当严重的后果。
对于梵卿纪来讲，男女平等，不能因为某个性别在某方面的弱势就否认其贡献和价值，拐卖也绝对不能被容许。
自己做的恶，凭什么要别人承担后果。
由此类推，会杀死女婴的村庄大概率也会参与人口买卖，梵卿纪好像有点明白那个‘终结’的含义。
这样的村庄，恶人包容恶人，确实没有存续下去的必要。
淡淡转移视线，那大爷也抽完了旱烟，麻木不仁的眼睛就这样看着这一队老师。从他的目光里，梵卿纪看见了深埋的贪婪。
那三个女老师的处境很危险。
那群老师还在义愤填膺，要上山上找扔下女婴的人。梵卿纪明白那是无用功，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不想太显眼，容易死。
最后还是赶车那大爷说了一串听不懂的方言，把他们赶回车上。
至此，一路无言。
目的地不能说破旧，但看不出来一点新农村建设的昂扬。到处都灰蒙蒙的，村庄是，人是，可能就连离开后的回忆也是。
跟着大爷一路跋涉，梵卿纪他们最终在几间破旧不堪的水泥房面前停下脚步。
明明刚到，可却已经觉出乏味。
贺依彩走进去，又有点嫌弃的退出来：“好臭……里面怎么没有黑板。”
别说黑板了，课桌板凳都是砖头凑合的，很难想象这是对环境要求很高的教室。
一个黝黑的中年人从远处跑来，梵卿纪不知道那是谁，就只能猜测是这个学校的常驻老师。
操着一口口音很重的普通话，他气喘吁吁：“对不住，今儿个俺家收落生（花生），没看住时间。”
努力喘了口气平复呼吸，他带着一行人往里走：“三间教室，一间旱厕，也没什么好说。”
有点局促的搓了搓手，他看起来有点无措。
也可以理解。
那大爷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离开，常驻老师就只能带着这几个老师一直逛那一亩三分地，直到老头受不了走人。
那老头一走，他就冷下脸看向那三个女老师：“别怪我没劝你们，能走多远走多远，这地方不能待。”
刚刚还不正宗的普通话突然极其标准。
这话没给那些男老师说，指向性极其强：女人不能留在这里，很危险。
也就是这种充满警告的话一说，梵卿纪能看见贺依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不少。
不难联想到，这里以往来支教的女老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幸，才会让他对这批新来的女老师提示。
想到已经两个月没来信的姐姐，贺依彩不可谓不害怕。
梵卿纪看了眼贺依彩，心知她肯定不会走。但别的女老师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们出事，就好心提醒：“大哥已经这么说了，可能这里会强迫女老师留在这里当媳妇。”
那老师扯了扯唇：“这还算好的。”
三个人脸色更难看，除了贺依彩，另两个女老师都选择明哲保身。
帮别人可以，把自己搭上就没必要，在来之前她们也听到过些许风声，此时也没有以身试险的想法。
“志强……”贺依彩看起来脸色很差，一路上他俩聊了两句，勉强算是熟络一点：“我姐姐也在这里。”
“要是准备走，三天以后我去赶集，能把你们藏车里带走。”那老师一直留意着周围：“过时不候。”
几句话说完，刚才那个冷漠的人似乎突然消失，又转变为笑呵呵的纯朴教师：“看完了，俺带你们去吃饭。”
又是这不标准的普通话。
梵卿纪微微转了一下眼珠，果不其然在眼角余光里看到了村民。
他到底是试探，还是真心。是装模作样，还是真情流露。
午饭依旧大锅饭，说不上好吃不好吃，只能说吃不死人。特别是了解到这是因为他们来，所以特意做得丰盛很多，梵卿纪对于这里当伙食又有了新的理解。
以后不会吃一口欧一下吧……水煮菜都比这好吃。
梵小少爷可能现在还没意识到他吃的水煮菜并非普通水煮菜，不过让他体验体验真正的水煮菜也没什么不好。
温纪临看着梵卿纪碗里的一坨不明物，皱了皱眉。
让小蝴蝶吃这些……这算是没必要的苦。温纪临很心疼，所以决定做点什么。
至少让他的爱人吃口好的，不至于天天食不下咽。有了自己，他没必要吃这些苦，这也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午饭艰难度过，梵卿纪纠结要不要把那玩意吐出来，可又害怕吃了这顿没下顿，只能忍着反胃往他们的住处走。
说是住处，不过根据那个老师的话，应该是村子里老光棍死了以后的废弃房改造。
还有些支教老师甚至要借宿到村民家里。
不过男女不好住到一起，让女老师一个院感觉很危险，让她们借宿到村民家里感觉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