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毒沼泽的夜晚格外阴森。瘴气在月下泛着幽绿的光，像无数飘荡的鬼火。枯木虬枝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响声，沼泽深处偶尔传来毒虫嘶鸣，撕破死寂。
子时三刻。
林风蹲在毒蝎坛西侧丹房后的阴影里，右臂的玄月臂铠泛着微不可察的银光。手背的阴阳佩缓缓旋转，将周围稀薄的灵气转化为温和的灵力，滋养着他因长时间潜伏而紧绷的神经。
两个时辰前，他借口“取货”离开了毒蝎坛，实则绕了个大圈，从沼泽另一侧重新潜入。这次没有伪装，没有货箱，只有一身夜行衣和满满的储物袋。
约定的攻击时间是寅时正——凌晨三点。
战玲珑会在那时从东侧发起强攻，吸引大部分火力。而林风要做的，是在内部制造混乱，破坏毒阵节点，里应外合。
他数了数储物袋里的“样品”：十二瓶改良版七彩迷幻香、二十张自绘制爆裂符、八个会自动滚动的“刺猬雷”、还有三包特制的“强效痒痒粉”——这是他在战前最后一天赶制的，专门针对黑煞门修士喜欢穿贴身劲装的特点。
“应该够用。”林风喃喃自语，调整了一下臂铠的位置。
时间一点点流逝。丑时末，毒蝎坛内大部分灯火已熄，只剩中央主屋和几处岗哨还亮着光。巡逻的修士也换了一班，新来的明显精神不济，打着哈欠在栈桥上踱步。
林风耐心等待着。
寅时初，沼泽深处忽然刮起一阵怪风。风卷着瘴气，将营地笼罩在更浓的迷雾中。这是战玲珑在制造机会——她用了某种引风的法器。
时机到了。
林风从阴影中蹿出，如一道鬼魅掠向西侧丹房。白天他已经摸清这里的情况：丹房有三间，成品丹室、炼丹室、药材库。此刻炼丹室还有微光，应该有人在值夜。
他摸到窗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陶罐，拔掉塞子。罐口冒出淡紫色的烟雾，顺着窗缝飘入室内。
这是加强版迷幻香，不仅致幻，还有强烈的催眠效果。
三息后，室内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林风推开窗，翻身而入。炼丹室内，一个炼气期修士瘫倒在地，嘴角挂着傻笑，显然正在美梦中。丹炉还烧着，炉火微弱。
林风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墙角几个半人高的陶瓮上。揭开瓮盖，里面是黑乎乎的药膏，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正是毒蝎坛特制的“腐骨膏”，涂抹在兵器上能腐蚀灵力防护。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几颗“刺猬雷”，设置好触发机关，埋进陶瓮深处。又拿出几张自绘制爆裂符，贴在丹炉和墙壁的承重点。
做完这些，他退出丹房，直奔北侧毒阵。
毒阵位于沼泽深处的一片空地，以九根刻满符文的黑木桩为基，木桩之间以肉眼可见的墨绿色毒雾相连。阵眼处插着一面黑色小旗，旗面绣着狰狞的蝎子图案。
林风白天用寻宝鼠探测过，毒阵的灵力节点就在第三根和第七根木桩下。破坏这两处，毒阵就会失效。
但直接靠近太危险。毒雾有剧毒，黑木桩本身也淬了毒，触碰即死。
“得换个法子。”林风从储物袋里掏出两个拳头大小的金属球——这是他用剩下的边角料做的“遥控震荡器”。原理很简单：激活后会发出特定频率的震荡波，能破坏脆弱的灵力结构。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将金属球用力掷出。球体划出抛物线，精准落在第三根和第七根木桩旁。
“三、二、一——激活！”
灵识催动，金属球同时亮起红光。低沉的嗡嗡声响起，起初微弱，迅速增强。空气开始震动，地面的泥浆泛起涟漪。
黑木桩上的符文忽明忽暗，连接的毒雾开始紊乱。阵眼处的蝎子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什么人！”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林风心头一凛，转头看去。两个巡逻修士正从栈桥跑来，手中已亮出兵刃。
暴露了。
他毫不犹豫，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强效痒痒粉”，迎风撒出。淡黄色的粉末在瘴气中迅速扩散，沾到皮肤的瞬间，那两个修士脸色大变。
“好痒！什么东西！”
“我的脸！我的脖子！”
他们开始疯狂抓挠，兵刃都拿不稳了。痒痒粉是林风的得意之作，不仅痒，还会放大感官，让人恨不得把皮撕下来。
林风趁机后撤，同时引爆了丹房里的爆裂符。
“轰——！！！”
西侧火光冲天，爆炸声震得整个营地都在摇晃。陶瓮里的腐骨膏被点燃，混合着炼丹材料，爆发出更猛烈的二次爆炸。火光中，几个“刺猬雷”被炸飞，在营地各处乱滚乱射，毒针四溅。
“敌袭！敌袭！”
“丹房炸了！”
“救火！快救火！”
营地彻底乱了。修士们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出木屋，面对的是火光、毒针、和莫名其妙开始浑身发痒的同伴。
寅时正，分秒不差。
东侧寨门方向，一道冰蓝色剑光如彗星袭月，撕裂夜空。
战玲珑来了。
她的剑光没有任何花哨，只是最纯粹、最凌厉的劈斩。寨门的荆棘篱笆在剑气下如纸糊般破碎，守门的两个筑基初期修士刚想迎战，就被紧随其后的第二剑、第三剑逼得连连后退。
她一人一剑，硬生生在寨门前撕开一道缺口。
“是战玲珑！”有人认出了她，“青岚宗的报复来了！”
“结阵！快结毒阵！”
几个反应快的修士想往北侧毒阵跑，可还没跑出几步，就发现毒阵方向也出事了——黑木桩上的符文正在崩解，毒雾开始消散，阵眼处的蝎子旗“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毒阵被破了！”
“怎么可能？！”
“有内奸！肯定有内奸！”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林风已经混进了人群。他换上了一件从昏迷修士身上扒下来的灰衣，脸上抹了泥浆，在火光和混乱的掩护下，到处撒痒痒粉、扔迷幻香、贴爆裂符。
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发现了他的异常：“你！站住——”
话没说完，林风反手扔出一个陶罐。罐子在空中炸开，七彩烟雾弥漫。那修士吸入一口，眼神顿时迷离，开始对着空气傻笑：“嘿嘿……好多灵石……都是我的……”
“他在那！”终于有人指认出了林风，“那个行商！他是奸细！”
七八个修士围了过来。
林风不退反进，从储物袋里掏出最后两个“刺猬雷”，激活后滚向人群。同时右臂的玄月臂铠光芒大盛，手背的阴阳佩急速旋转。
“流云卸力阵——开！”
“反震雷纹——启！”
最先攻到的是一把淬毒短刃。刃尖刺在臂铠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力道被阵法卸去七成，剩余三成被反震雷纹加倍奉还。持刃修士惨叫一声，被雷劲震飞，整条手臂焦黑。
第二个修士用的是毒砂，漫天撒来。林风不闪不避，臂铠上的阴阳佩急速旋转，形成一个小型灵力漩涡，将大部分毒砂吸入、绞碎。
但还有第三、第四、第五个……
“林风！”战玲珑的声音如冰泉击石。
她已杀穿东侧防线，剑光所过之处，无人能挡。此刻看到林风被围，毫不犹豫，剑势一转，冰蓝色剑气化作长虹贯日，直刺而来。
围攻林风的修士纷纷闪避——战玲珑的剑，他们不敢硬接。
剑气在人群中炸开，冰霜蔓延，将三个躲闪不及的修士冻成冰雕。
林风趁机脱身，与战玲珑背靠背。
“师姐，”他喘着气笑，“来得及时。”
“废话少说。”战玲珑剑尖指地，冰霜以她为中心扩散，“还有多少？”
“差不多一半。”林风扫视四周，“蝎尾还没出来。”
话音未落，中央主屋的门轰然炸开。
一个穿着暗红长袍的枯瘦男子走了出来。他脸上刺着蝎子图案，眼神阴冷如毒蛇，手中握着一对乌金爪——正是毒蝎坛坛主，蝎尾。
他周身气息狂暴不稳，显然闭关冲金丹被打断，受了反噬。但即便如此，筑基巅峰的威压依然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战玲珑，”蝎尾声音嘶哑，“还有你——那个卖破烂的商人。很好，省得我去找你们。”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瞬间跨越十丈距离，乌金爪直取战玲珑咽喉。
战玲珑举剑硬撼。
“铛——！！！”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战玲珑连退三步，脚下栈桥木板寸寸碎裂。蝎尾则纹丝不动，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中了蚀骨煞还能活下来，有点本事。”蝎尾狞笑，“但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双爪齐出，爪风撕裂空气，带着刺鼻的腥臭味。战玲珑剑光如瀑，硬碰硬地接下每一爪，但明显处于下风——她的伤还未痊愈，而蝎尾虽然反噬，实力依然强横。
林风想帮忙，却被另外三个筑基中期修士缠住。他们学聪明了，不再近身，而是用毒砂、毒针、毒雾远程攻击。林风的臂铠能防住大部分，但毒雾无孔不入，呼吸间已吸入少许，开始头晕目眩。
“清心佩……”他想起战玲珑给的玉佩，灵力注入。
玉佩亮起温润青光，一股清凉之气从胸口扩散，瞬间驱散眩晕感。不仅如此，那些毒雾靠近他身体三尺，就被青光净化。
“好东西！”林风精神一振，从储物袋里掏出最后几样“样品”。
一包“黏性烟雾弹”，扔出去炸开，化作胶水般的浓雾，沾在身上甩不掉。
几张“噪音符”，激活后发出指甲刮石板的声音，干扰施法。
还有最后一瓶……“超级加强版痒痒粉”。
他看向蝎尾和战玲珑的战场。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剑光爪影交错，所过之处木屋坍塌、栈桥断裂。
林风眼中闪过决断。
“师姐！”他大喊，“闭气！”
战玲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剑势一收，抽身后退的同时闭住呼吸。
林风将整瓶痒痒粉撒向蝎尾。粉末在灵力催动下，如沙尘暴般笼罩过去。
蝎尾本想追击战玲珑，见状冷笑：“雕虫小技！”他袖袍一挥，劲风卷向粉末。
但林风的痒痒粉改良过——它不是普通的粉末，而是混合了某种黏性灵力，风越吹，扩散越快。
一部分粉末还是沾到了蝎尾的手背、脖颈。
他起初不在意，但三息后，脸色变了。
痒。
从手背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不是普通的痒，是深入骨髓、钻心蚀骨的痒。蝎尾修炼毒功多年，对大部分毒素都有抗性，可这种纯粹针对感官的玩意儿，他毫无防备。
“你……你用了什么！”蝎尾开始抓挠，动作越来越疯狂。
战玲珑抓住机会，剑光如电，直刺蝎尾心口。
蝎尾勉强侧身，剑锋擦着肋骨划过，带出一溜血花。他怒吼一声，乌金爪反手抓向战玲珑面门。
但动作慢了——因为痒。
战玲珑轻松避开，第二剑、第三剑接踵而至。剑剑不离要害，逼得蝎尾连连后退。
“坛主！”
“保护坛主！”
剩下的毒蝎坛修士想过来帮忙，却被林风用最后的“样品”拦住。黏性烟雾让他们行动迟缓，噪音符干扰施法，还有满地乱滚的刺猬雷……
场面彻底倒向青岚宗一方。
蝎尾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他怨毒地瞪了林风一眼，忽然掏出一张血色符箓，狠狠拍在自己胸口。
“血遁术！他要跑！”战玲珑急喝。
但晚了。蝎尾整个人炸成一团血雾，融入夜色，瞬间消失无踪。
剩下的修士见坛主都跑了，顿时斗志全无，四散逃窜。
战玲珑没有追。她收剑回鞘，看向林风：“你怎么样？”
林风靠在一根断木上，脸色发白——刚才那波爆发消耗太大。但他咧嘴笑了：“没事，就是有点……累。”
战玲珑走到他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确认只是灵力透支，这才松口气。
她看向四周：燃烧的丹房、崩塌的木屋、断裂的栈桥、满地或昏迷或逃窜的毒蝎坛修士。
以及，远处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天要亮了。
“任务完成。”战玲珑轻声道。
林风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倒出两颗五彩糖豆，递一颗给战玲珑：“庆祝一下？”
战玲珑接过，放入口中。
很甜。
两人并肩站着，望着晨光渐渐驱散沼泽的瘴气。
这一战，他们打出了完美的配合：战玲珑的正面强攻，林风的内部破坏；战玲珑的凌厉剑法，林风的“歪才”创造力。
里应外合，天衣无缝。
“师姐，”林风忽然说，“下次再有这种任务，还叫我。”
“嗯。”战玲珑应道，顿了顿，“你那些……样品，挺有用。”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肯定林风的“歪门邪道”。
林风笑起来，笑得很开心。
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青岚宗的方向，有剑光正向这边飞来——是宗门的接应。
但这一刻，两人都不想动。
只想站在这里，享受这场用默契赢得的胜利。
以及，那颗糖豆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