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城第三环区，咖啡馆的招牌在微重力环境下缓缓旋转，投射出的全息星光在穹顶下闪烁。
林默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这家咖啡馆是天外城的公司员工常来的地方，据说偶尔还能遇到p30以上的高管。
也因此，这个咖啡馆里总是有着不少打扮得过分好看的人。
林处长，这边！
靠窗的座位，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向他招手。于明远，曾经的东联大学材料学教授。几年前就退休了，现在是星际和平公司p12级研究助理。
他穿着公司制式的白大褂，虽然职级不高，但胸前那枚小小的六边形徽章代表着天外城的正式居民身份。
于教授，打扰了。林默快步走过去，注意到老人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正显示着歧路司改造战士的解剖图。
科学院的朋友给我说了点消息，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了。于明远关掉投影，推了推老花镜，不过说实话，公司内部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微妙。
林默注意到老人用的是而不是我们公司，这个细节让他心中一暖。
我女儿，她现在是筑材物流部的一个p9级小组长，前不久跟我说过一件趣事。于明远压低声音，上周他们部门聚餐，有人提起歧路司的改造战士，结果全场哄堂大笑。
为什么笑？
用我女儿当时和我描述的画面来看，就像...于明远斟酌着词句，就像一群发现了新的能量转化公式的物理学家听到有人说发明了永动机。
接着他摇摇头，但有一点很奇怪，p13级以下的员工大多只会说公司规定不准装义体，而更高级别的...
老人突然停下，目光变得深邃：我见过技术研发部一个p25的组长，也是他当时邀请我加入的公司。他人很不错，也喜欢和公司的新人闲聊。”
“有一个实习生问过同样问题的，他的表情吧...于明远模仿了一下那种微妙的神情，就像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一个孩子世界上没有凹凸曼。
服务员送来两杯龙井，茶叶在微重力环境下形成奇妙的水珠状悬浮。林默盯着这景象，突然问道：于教授，您当初为什么选择加入公司？
因为我女儿。老人眼中闪过骄傲，六年前她刚毕业就进了当时还在深市的那家公司，后来一直劝我也申请。他轻抿一口茶，说实话，公司给我的待遇总让我觉得我在吃白食，但...
他指了指窗外的星空，每次看到窗外的星空，我也总觉得得为后人进入星辰大海留点遗产才是。
林默若有所思：那您觉得，公司为什么禁止员工安装战斗义体？
于明远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过一个传言——话没说完，他的目光突然凝固，表情瞬间变得恭敬。
一股淡雅的茉莉香气飘来，林默回头，看到一位穿着墨紫色旗袍的女性正优雅地站在他身后。
她翡翠般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让周围的交谈声都为之一静。
打扰二位了。
翡翠的声音如清泉般在咖啡馆内响起。于明远手中的茶杯一声落在桌上。
翡、翡翠女士！他慌忙起身，老脸涨得通红，实在荣幸，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您！
于老先生好。翡翠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林默，林默处长，好久不见了。董事长说您今天会来，正巧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所以来打发打发时间。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东联的核心高层都知道了星际和平公司董事长的真实身份，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心跳加速。星际和平公司唯一的董事长，掌控着已经完全覆盖整个蓝星的商业帝国，有着可以掀桌子的私人武装的大人物，竟然会注意到这场会面。
翡翠女士。林默强自镇定，陈..董事长知道我？
董事长知道每个值得关注的人。翡翠优雅地落座，旗袍下摆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于老先生，您应该还有实验要忙吧？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中林默。于明远倒吸一口凉气，老花镜滑到了鼻尖。
我...我突然想起实验室还有工作...老人结结巴巴地说着，手忙脚乱地收拾文件。
翡翠微微颔首：代我向令爱问好，她在筑材物流部的表现很出色。
于明远如蒙大赦般匆匆离去，临走时给了林默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里既有警告，又带着几分羡慕。
要喝点什么吗？林默示意服务员过来，听说这里的狮峰龙井很不错，每年最好的一批基本都被公司买走了。
翡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服务员送上茶具，林默熟练地温杯、投茶、注水。翠绿的茶叶在玻璃杯中舒展，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林默将茶杯推向翡翠，为什么公司在各地的安保主力都是用的武卒机器人？安装战斗义体的普通战士不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
“按照我对公司行事习惯的了解，你们应该不会放弃让那些残疾老兵拥有重新战斗能力的机会吧？一举三得不是吗？”
翡翠轻抿一口茶，唇边沾了一滴晶莹的水珠：林处长知道公司医疗部第一准则是什么吗？
林默摇头。不是他消息来源有限，而是整个蓝星就没有几个非公司的人敢说自己对公司内部有了解。
除非遇到截肢和器官完全坏死等不可抗力情况，严禁任何形式的内部和外部义体植入。翡翠放下茶杯，尤其是p31级以上的终生员工，即便不得不植入义体，也需要董事长亲自签字批准。
这...为什么？
翡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个比喻。
一块铁可以锻造成钢，但一块镶满了宝石的铁只能用来观赏。
可塑性。林默明白了翡翠话中的深意，但他还没想明白可塑性和义体改造有什么关系。
翡翠离开后，林默搭乘天外城的公共浮空车前往交通中心。透过舷窗，他望着外面璀璨的人造星河，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上。
一块铁可以锻造成钢，但一块镶满了宝石的铁只能用来观赏...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浮空车经过一片全息广告区，舷窗玻璃上突然映出他自己的脸庞。
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鬓角也冒出几根白发。虽然他才刚过30岁，但是这些年来高强度的工作下，总会有些衰老痕迹。生命规律如此，很正常的事。
但就在这一瞬间，林默突然僵住了。他想起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公司三位总监时的场景——托帕、翡翠、砂金，他们的容貌与最近一次见面时相比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这不可能...林默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迅速调出个人终端，翻找七年前的记录照片。全息投影中，年轻的自己身旁站着那三位总监，他们的面容与今日分毫不差。
浮空车轻微颠簸了一下，林默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生成。他下意识想否认自己的猜测，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猜想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那就是星际和平公司极有可能掌握了一项技术，一项生命科学中禁忌领域的技术，长生。
如果公司已经掌握了长生技术，那么禁止义体改造就说得通了。他们有着可以让生命拥有更本质进化的手段，自然会鄙夷肤浅的机械增强。
金属总有锈蚀的一天，不断更新的血肉却是永无止境。
交通中心的贵宾休息室里，林默接通了与首辅的加密频道。
全息投影中的首辅正在批阅文件，听到林默的发现后，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
你确定？首辅的声音异常严肃。
我对比了七年来的所有影像资料。林默调出对比图，不仅是容貌，连发型、体态都完全一致。这已经超出了保养的范畴。
“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在他们身上闻到过化妆品的气味。即便真的是化妆，也不可能毫无破绽。”
首辅沉默良久：难怪啊，公司对歧路司毫不在意，公司高层也没有传递给我们什么消息...如果公司已经破解了生命本质的奥秘...
首辅，我有个猜测，但还需要证实。林默压低声音，从公司不同职级的员工对义体改造的态度来看，公司内绝对有着一条暗中的分水岭。
“超过这条分水岭的人，会知道一些超出想象的真相。”
首辅闻言再次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后，终于开口：“那就坦诚点，去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