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走出了茶楼。
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卷起他青衫的衣角,带着大海独有的磅礴与自由。
他抬起头,望向海天相接的尽头。
在那片凡人肉眼无法企及的远空,云海之上,灵雾缭绕,隐约可见一片片悬浮于空中的仙山琼阁,琉璃为瓦,白玉为阶,如海市蜃楼,如天上神国。
那里,便是他的宗门。
碧海剑阁。
他该回去了。
秦渊心中并无波澜,只是顺应着这具身体身份所牵引的因果,迈出了脚步。
他没有选择乘坐渡船,而是直接走向了码头的尽头,踏上了那片蔚蓝色的广袤海域。
他的脚尖轻点在海面上。
没有真元波动,没有灵光闪烁。
脚下的海水却仿佛化作了最坚实的琉璃地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开。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在无数船工、商旅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踏海而行,如履平地。
身影在海面上拉出一道笔直的痕迹,迅速远去,很快便化作一个渺小的黑点,消失在海天尽头。
码头上,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神仙!是活神仙啊!”
刚刚还在哭嚎的独臂船主张大海,此刻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彻底忘记了悲伤。
对于身后凡尘的喧嚣,秦渊充耳不闻。
他的速度不快,却蕴含着一种缩地成寸的韵律。
每一步踏出,身后的望海镇便迅速缩小,前方的浮空仙岛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
很快,一片巨大的群岛轮廓占据了整个视野。
为首的主岛“沧澜岛”,被一层标志性的、宛如碧玉光带的灵雾笼罩着,仙鹤在云雾间穿梭,发出清越的鸣叫,声闻百里。
这里,就是碧海剑阁的山门所在。
秦渊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山门的白玉阶梯之前。
长长的阶梯自海面拔地而起,蜿蜒向上,直入云端,尽头处是一座巍峨的白玉牌坊,上书“碧海剑阁”四个龙飞凤舞的古篆大字,蕴含着凌厉的剑意。
“来者何人?速速报名!”
牌坊之下,两名身穿浅蓝色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持剑拦住了他,脸上满是警惕与戒备。
其中一人声色俱厉,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秦渊。
最近宗门与玄霜阁关系紧张,摩擦不断,山门的守卫也因此变得格外森严。
秦渊停下脚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两位神情紧绷的同门。
他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戒备,看到了属于年轻修士的锐气,也看到了长久守卫山门的疲惫。
这些情绪,真实而鲜活。
秦渊随手从袖中取出一物,对着两人轻轻抛了过去。
那是一块令牌,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深海玄玉制成,在空中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向其中一名弟子的手中。
那名弟子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入手冰凉,触感温润。
他低头看去,目光在接触到令牌的瞬间,骤然凝固。
令牌之上,没有繁复的花纹,只镌刻着四个古朴而又带着无上威严的篆字——
真传·秦渊。
“嘶……”
那弟子倒吸一口凉气,手腕剧烈地一抖,那块沉甸甸的真传令牌险些脱手飞出。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令牌重新握紧,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旁边的同伴见他神色有异,疑惑地凑过来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两人惊骇地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瞳孔深处,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深入骨髓的惶恐。
真传弟子!
竟是那位传说中,已经数月未归的秦渊师兄!
宗门之内,弟子分为外门、内门、真传、核心。
若说外门是基石,内门是支柱,核心是栋梁,那么真传弟子,便是宗门的未来,是行走于世间的门面与储君!
每一位真传弟子,都拥有着远超想象的权柄与地位,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
别说他们两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便是内门长老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而他们刚刚,竟然持剑呵斥了一位真传师兄?
冷汗,瞬间浸透了两人的后背。
“噗通!”
没有任何犹豫。
先前接住令牌的那名弟子,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将令牌高高举过头顶。
“弟……弟子李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秦师兄当面,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另一名弟子也反应过来,慌忙跟着跪下,头颅深深地埋下,连看秦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弟子王林,恭迎秦师兄回山!求师兄恕罪!”
两人跪伏于地,身体瑟瑟发抖,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
秦渊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淡然依旧。
他没有去理会两人的恐惧,只是伸出手,隔空一招。
那块令牌便从李默手中自行飞起,划过一道流光,没入他的袖中。
做完这一切,秦渊再没有看两人一眼,径直迈开脚步,从两人中间穿过,走入了那座巍峨的山门牌坊。
直到那道青衫背影彻底消失在山门后的云雾之中,李默和王林才敢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我的娘啊……竟然是秦师兄……他回来了……”王林瘫坐在地,喃喃自语。
“是啊……还好秦师兄大人有大量,没有跟我们计较。”李默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压低声音,神色复杂地说道:
“秦师兄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宗门里,怕是要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