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银光散去，预期的闲云小筑却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空旷到令人心悸的巨大广场。
地面是某种温润却冰冷的白玉铺就，平整如镜，倒映着灰蒙蒙、无日无月也无星辰的天空。
视野所及，除了空旷，还是空旷，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彻底掏空，只剩下无边的寂寥。
而在这片绝对空旷的中心，唯一的“存在”，显得格外突兀。
那是一张同样由白玉雕琢而成的宽大座椅，样式古朴，甚至有些笨重。
座椅上，坐着一个人——正是他们之前在街道上惊鸿一瞥的那个肥胖矮小的老太婆，钱婆婆。
她依旧穿着那身暗紫色锦袍，拄着乌木拐杖，耷拉着眼皮，满脸深刻的皱纹诉说着无尽的沧桑。
与外界所见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此刻，在这绝对寂静和空旷的幻境中，她身上那股原本刻意收敛的、属于化神境修士的恐怖气息，不再有任何掩饰，如同无形的潮水，弥漫在广场的每一寸空间，沉重地压在闯入者的心头。
长九和金亮稳住因空间传送和场景剧变带来的恍惚，瞬间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神识如同水银狂泻般的铺开，却骇然发现，这广场仿佛没有边界，他们的神识探出多远，空旷就延伸多远，根本探测不到任何实质的东西，除了……前方座椅上的那个身影。
“这里就是‘闲云小筑’？”
金亮眉头紧锁，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质疑。
这哪里是什么小筑，分明是一处人为构建的、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奇异幻境空间！
长九的心更是沉了下去。
他虽然凭借诸多机缘，修为一路飙升，甚至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化神境的那层壁垒，自认实力远超寻常元婴巅峰修士。
但此刻，直面这位真正的化神境老怪，尤其是在对方的主场幻境之中，他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看似只有一丝的差距，实则是天堑鸿沟！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和力量本质的差别。
他的灵力再浑厚，神识再强大，仿佛也只是“量”的堆积，而对方的气息，却已经与这片天地、与某种更深层次的“规则”产生了共鸣，那是“质”的不同。
就像溪流与大海，即便溪流再汹涌，在大海面前，也显得渺小而不值一提。
钱婆婆似乎并没有立刻理会他们的意思，依旧微眯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审视着两只误入她领域的蝼蚁。
那根乌木拐杖轻轻点着白玉地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幻境中，如同敲在人的心脏上，带来无形的压力。
金亮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总没错，于是将长九隐隐护在侧后方，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地道：“晚辈金亮，携徒儿长九，见过钱婆婆。误入前辈清修之地，实非本意，乃是藏珍楼掌柜引我等前来，言及需与前辈亲自交易一物。”
他直接将缘由点明，同时也表明了并非擅自闯入。
这时，钱婆婆那耷拉的眼皮终于缓缓抬起了一些，露出一双与其苍老面容截然不同的眼睛。
那双眼睛并不浑浊，反而清澈得如同婴孩，只是眼底深处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沧桑与……一种仿佛看透了万古红尘的淡漠。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金亮身上，只是一扫，便让金亮感觉周身灵力微微一滞，仿佛被看了个通透。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了长九。
在被这目光注视的瞬间，长九浑身汗毛倒竖！
他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体内的双元婴、识海中温养的赤羽神识化身，甚至那封闭的灵泉空间传来的一丝微弱波动，仿佛都被这道目光隐隐触及！
这是一种远超魂婴妖的窥探，无声无息，却更具威胁。
“哦？是那小子引来的……”
钱婆婆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能让那‘缘石’为你们而动，引动了那件封存千年的‘七彩琉璃瓶’……小家伙，你的身上，倒是有些有趣的东西。”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长九身上，那淡漠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
“说说看，你们……想用什么东西，来换老身这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