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慕青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
“从哪儿说起呢？”
她想了想，缓缓开口。
“小时候参加学校的文艺表演，老师总把我安排在中间，我妈觉得挺自豪，就想让我学艺术。可是艺术这东西，真的学了才知道，这条路比搞上市公司还难。”
宗慕青叹了口气。
“大部分艺术生，饭都吃不饱，所谓梦想，其实更多的是这个圈子故意营造出的虚荣假象。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不想去走这条不确定的路。”
在宗慕青心里，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艺术太过于飘渺，更适合于当个爱好，而不是职业。
“但是大学的时候，我还是可以用一用这个爱好，兼职教人唱歌。有一次孩子的家长骗我去吃饭，其实是想给饭局上一个开发商拉皮条，胤然给我解了围。”
“那几年是天兴的黄金发展期，他当时已经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之后他开始追求我，但是我没什么心情去考虑个人问题，那时候我妈已经病了，我只想赚钱解决她看病的问题。”
“所以他就把你骗进他公司了？”叶华卿听故事听的醋意直翻。
“不是骗。”
宗慕青笑了。
“他带我入行，确实教了我很多。以前的我，其实棱角很重，年轻气盛。胤然就很圆融，他几乎从没和任何人红过脸，即使有人当众给他难堪，他也能笑着忽视。”
“就是那种天使型人格吗？”叶华卿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算是，应该说是极好的修养。”
宗慕青客观的评价。
“他给了我很好的学习环境和施展空间，很多大项目他也敢放手让我去操作，即使失误了也很宽容。所以我成长的比别人快得多，他在初期一直在托举着我。”
叶华卿在脑中描摹出吴胤然大概的样子。
怪不得陆栩琦都会犯花痴，这样的男人的确很容易让人动心。
“后来我毕业了，提出独立创业，他出了资金，给了我一部分团队，我才有了予胤。”
宗慕青回忆起当年的很多事，颇多感慨。
“予胤，予是给的意思吗？”叶华卿自己要问，却只能被一杯又一杯的醋灌进嘴里。
予胤，给吴胤然的，真的又暖又暧昧。
“嗯。那几年他一直照顾我爸妈，尤其是我妈，癌症病人心理依赖很强，几乎离不开他。如果不在天兴，他也要每天给我妈打半小时电话。他做的那些，我做不到，谁也做不到。”
叶华卿不得不承认，吴胤然的确有过人之处。
帮助她成长，尽心托举，亦师亦友，与她家人关系亲厚，代她尽孝。
宗慕青不是能用钱追到的女人，吴胤然的方式，温柔又绵长，耐心又周到。
“那为什么后来会分开呢？”叶华卿不相信宗慕青是个轻易取舍的人。
“很多原因吧，我们在这段关系里都有很大的问题。”
宗慕青不愿意去说别人负面的东西。
“老师出事之前，其实我们已经分居很久。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我把予胤给了他，应该算是还给他吧。”
“那为什么会来芜青呢？”
其实叶华卿觉得以宗慕青的能力，去哪里都可以重新开始。
她来芜青，却从不找周安桐这些过去的朋友。
既然如此，为什么没去更有发展的超一线城市？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决定离开的时候，芜青是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在这里生活过五年，很熟悉。”
宗慕青因为他的问题，浅浅陷入回忆。
叶华卿突然很庆幸，庆幸于她的每个选择。
如果她没有来到芜青，如果她没有在九宁寺出现，他现在应该还是那个只知道工作、开会、翻阅投资报表的机器。
她飘到他的生命里，是多少机缘巧合之下的结果，而他却差点让她飘走。
他有一些后怕。
“对不起。”
叶华卿的语气愧疚：“之前吓到你了。”
宗慕青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转过头愣了几秒。
“嗯。你的确吓到我了。”
宗慕青轻声说，低下了头：“以后不要这样吓我了。”
叶华卿的心一下子被酸涩填满。
刚才看到她的时候，她坐在那里，好像一片孤独又单薄的云，所有喧嚣和欢乐都与她无关。
被他吓到了，那这一个多月她是怎么过的呢？
他有宋嘉陪着，有人代他工作，有人专门照顾。
可是她呢？
她太能藏事了，她不会对任何人倾诉抱怨，她还要处理吴胤然的事，工作的事。
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她为没做错的事承受着他的惩罚。
“如果今天是别人打电话，你会告诉他你在这个天台吗？”
叶华卿看着她。
“不会。”
“如果今天我不来焦塘，你会来吗？”
“不会。”
宗慕青没抬头，只是坦荡的回答。
叶华卿的眼圈红了。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像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女人？
为什么不贪一点？为什么不装一点？为什么不作一点？
哪怕有一点，他都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把她牢牢拴在身边。
“新的一年了，你不送我礼物吗？”
叶华卿心里梗着很多情绪，强忍着开口。
宗慕青缓缓抬头，看着他：“你还想要吗？”
“要。”叶华卿难过的几乎开不了口。
“好。”宗慕青没有移开目光：“这次想要什么？”
“抱抱你可以么？”
叶华卿知道这违背了她“保持距离”的原则。
但是其实他想要的很多，这已经是他此刻的最低要求。
宗慕青眼睛睁大盯着他，有点不敢相信他会主动提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她当然是想抱他，甚至亲吻他。
从今天看见他的第一眼，急诊室里那个绵长的吻就不时跳出来骚扰她。
他躺在那里任人采撷的样子又成了她新的梦魇。
但那天他发病的样子历历在目，她犹豫了。
“只是抱一下，可以么？”
叶华卿知道犹豫等同于拒绝，但他不管。
他已经压抑了这么久，他不想绅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