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头,慌乱无措地望向岑苍栖,眼中充满了求助与惶惑,心乱如麻。
“这……”
“难怪你最近总是困倦,整日里恹恹的……”徐叙恍然大悟般望向我。
我久久地僵立在这寒风凛冽的街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接受这个荒诞到极致、却又被冰冷的触感证实了的可能。
毕竟我连月事都没有。
而岑苍栖……岑苍栖的反应却异常平静。
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你……”
我刚想抬头质问他是否早已知情,却被他低沉的声音打断。
“我前几日……便知晓了。”他垂眸,目光落在我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眼神温柔得近乎沉重。
“只是我……不知该如何向你开口解释”
“这个孩子来得太过离奇突然。”
他轻柔地抚了抚我的背,试图安抚我颤抖的身形。
“你会把脉?”我狐疑的盯着岑苍栖的眼睛。
公婆可都没学过医术,自然也不可能教过岑苍栖诊脉。
岑苍栖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更深沉地落回我的腹部。
“不是把脉……是我感受到了它微弱的心跳。”
“心跳?”徐叙不禁拔高了声音,带着一种颠覆认知的悚然。
“鬼……鬼孕活子?!”
当岑苍栖沉默的凝视化作更确凿的肯定时,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说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震惊之余似乎又掺杂着一丝恐惧。
毕竟我从未试想过有这种可能。
失魂落魄间,我几乎是凭借本能,木然地转过身,脚步虚浮地再次走向那间热气腾腾的羊汤店。
寒风似乎都被我抛在了身后,只剩下心头那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的茫然。
店堂里,油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听到动静,她抬起浑浊的眼,目光落在我脸上时,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仿佛早已笃定了我必然会回来。
“你们……这是落了什么东西?”热情的老板带着淳朴的笑容迎上来,显然对我的去而复返感到好奇。
老妇人却直接扔下了手中的抹布,枯瘦的手在同样油腻的围裙上随意蹭了蹭。
径直绕过他,步履蹒跚却目标明确地走向我,哑声道。
“她找我。”
“哦哦哦……这样啊,妈你们聊,你们聊。”老板立刻会意,识趣地退开,捡起母亲丢下的活儿,继续擦拭那张方桌。
老妇人用她温热又枯槁的手攥着我的手腕朝二楼狭窄的楼梯走去。
岑苍栖和徐叙默不作声的跟在我们身后。
楼梯木板踩动的声响一下一下,让本就忐忑不安的心绪更加七上八下。
二楼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木头味和淡淡的油烟气息。
老妇人将我带进一间狭小的包厢,待岑苍栖和徐叙都进来后,她“吱呀”一声关上了那扇同样老旧的木门,隔绝了楼下的一切声响。
昏黄的灯光下,老妇人那双浑浊不清的眼珠,时不时地,带着难以形容的探究与忌惮,瞥向我依旧平坦的小腹
仿佛这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老婆子我打小生就一双能窥阴阳的眼,在这世间做了大半辈子的问米婆,替人通幽,替魂传言,也揽了一身的因果业障。”
“如今这把老骨头,只想守着这方小店,安安静静地了却残生,图个清净。”
她重重叹了口气,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无奈与宿命感。
“谁曾想……临了临了,竟又遇上了你们这样的……”
“你不怕我。”我语气肯定。
她的平静,与常人截然不同。
老妇人缓缓摇头,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的皮囊。
“在我这双老眼看来,人和鬼,说到底……并无甚分别。”
“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都是苦命挣扎罢了。”
“只不过,像你这种能如常人般行走世间,老婆子我活了这么久,也是闻所未闻。”
“如今,竟还孕育了……”老妇人顿了顿,终究是没将话说得太难听,“孩子。”
她的指腹有意无意摩挲着我的脉搏,仿佛是在反复确认。
感受到她话语和动作中并无明显的恶意,我的语气也随之软和了些许。
“我……我从未想过……人和鬼之间竟还能……”我眼神飘忽,带着巨大的无措和迷茫,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岑苍栖。
昏暗中,隐约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对我腹中这孩子的期待。
可我并不想要。
甚至还带着一丝排斥。
它的到来,会打乱我一切本该安稳进行的计划。
我的残破人生,也不该多个孩子来绊住我的脚步。
“世事无常。”老妇人又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密闭的小包厢里显得格外沉重。
“老婆子见过的邪乎事不少。”
“古籍野史上倒有记载,死人生下来的孩子为尸身子,出生便带着不详,或者诅咒,会给身边人带来灾祸与疫病。”
“可你却又并非是复活于尸体中的那种鬼魂,孕育孩子时身上并无尸气。”
“难说啊,难说。”老妇人一脸难色。
又沉沉的分析起来。
“你腕间强烈的孕脉滚动,又意味着腹中胎儿是活物。”
“这孩子也极有可能生下来便是半人半鬼,遭阴阳两界排斥。”
“即使逃脱了那种不被认可的命运,也还是会有许多未知的危险。”
她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浸透着强烈的不安与深深的忧虑。
一时间,狭小的包厢内空气仿佛凝滞了。
沉重的压抑感笼罩着每一个人。
徐叙迟疑的盯着我的腹部,眼里闪过一丝不忍,“难道就没有一丝好的可能吗?这孩子……注定如此吗?”
老妇人没有立刻回答。
她沉默了片刻,昏黄的光线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我们,落在一片虚无,眼神逐渐变得空茫而遥远,仿佛陷入了时光的长河深处。
“夜还未深,老婆子我给你们讲一件……许多年前,发生在我老家村子里的旧事吧。”老妇人拉着我坐在了椅子上。
随即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