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卡兹戴尔的星空被一层薄薄的阴霾笼罩，月光艰难地渗透下来，为军事委员会总部的金属轮廓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边。
云凌并非被召见，而是在完成夜间加练后，于返回宿舍的途中，意外地发现指挥室的门虚掩着，一丝微光从门缝中漏出。
他本欲悄声离开，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进来。”
是特雷西斯。
云凌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指挥室内只有一盏源石台灯亮着，在宽大的金属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特雷西斯没有坐在主位，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沉眠中的城市。他那粉白色的长发在微光下仿佛流淌的月光，高大的身影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孤寂。
“大人。”
云凌行礼。
特雷西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的沉默并不显得压抑，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许可，允许云凌停留在这片属于他的私人领域。
过了许久，特雷西斯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
“在很多年前，卡兹戴尔也曾有过宁静的夜晚。没有硝烟，没有无止境的厮杀……虽然贫瘠，但至少……能看到完整的星空。”
云凌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知道，此刻的特雷西斯需要的或许不是一个下属，而是一个倾听者。
“我和特蕾西娅……”
特雷西斯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云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波动，
“我们诞生于这片土地最黑暗的时期。萨卡兹需要力量，需要方向，需要有人带领他们走出泥沼。”
他微微侧过头，月光照亮了他一半冷峻的侧脸：
“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她选择了包容与感化，试图用理想缝合裂痕；我选择了铁与血，认为唯有绝对的力量与统一，才能让萨卡兹拥有立足之地。”
“我们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特雷西斯转回身，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直视云凌，
“但卡兹戴尔的现状证明了，理想无法填饱肚子，感化无法阻挡刀剑。然而……”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宿命般的沉重：
“这片土地，似乎也容不下纯粹的、不择手段的现实。我与她，就像光与影，相互依存，却又注定无法共存。这场内战……或许只有当我们这对‘双子魔王’中的一位彻底倒下，用鲜血画上句号，才能真正终结。”
这番话冷静得近乎残酷，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
但云凌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深藏的、连特雷西斯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一丝极其隐晦的痛楚。
联想到原作中巴别塔的结局，想到特蕾西娅最终的命运，一股冲动忽然涌上云凌的心头。他上前一步，在特雷西斯平静的注视下，脱口而出：
“大人，既然您认为必须有一位倒下，那为何不能是‘假死’？”
特雷西斯眉梢微动，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云凌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他知晓的“剧情”和现有的情报，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计划雏形在他脑海中形成：
“让我潜入巴别塔！”
云凌目光灼灼，
“不需要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需要更多的牺牲。我可以伪装身份，想办法接近特蕾西娅殿下。”
他紧紧盯着特雷西斯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不敢保证能立刻结束内战，也不敢保证能说服殿下完全认同您的道路。但是，我向您保证——”
“我可以在那场注定将决定伦蒂尼姆、乃至卡兹戴尔最终命运的关键事件发生之前，让特蕾西娅殿下……安全地、自愿地回到身处伦蒂尼姆的您的身边！”
这个提议石破天惊！
指挥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特雷西斯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震惊的情绪。
灰色的眼眸中仿佛有风暴在凝聚，他死死地盯着云凌，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一次又一次出乎他意料的年轻人。
潜入巴别塔核心？在博士、凯尔希等一众精英的眼皮子底下？还要在关键时刻，将他那位理念截然不同、意志同样坚定的魔王，安全带离？
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看着云凌那双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坚定与智慧光芒的金色瞳孔，回想起他之前完成任务时展现出的非常规手段和惊人的应变能力，以及他那来自异界的、无法以常理度量的思维模式……特雷西斯那坚如磐石的内心，竟然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动摇。
这个所谓的列兵，或许……真的能创造出奇迹？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的卡兹戴尔，依旧在夜色中沉睡，浑然不觉这座指挥室内，刚刚诞生了一个足以颠覆未来格局的、疯狂至极的提议。
特雷西斯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他需要权衡，需要判断，这个风险极高的计划，是否值得他去赌一把。赌上的，可能是他唯一的血亲的安危，也可能是整个萨卡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