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威似乎更加难过了，好像眼睁睁看到一个五好青年变成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夏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别的暂且不提。小宇，小宇他还是个孩子，你是他妈，这是撇不开抛不开的事实，你看把孩子打成啥样了？这样，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照我身上来，小宇他——”
“啪！”
夏敏甩了甩打痛了的手，向爷爷奶奶告状。
“你们看他，脸皮也忒厚了，我的手都打疼了。”
说完把红彤彤的手伸出来给老两口看，这点红，再不抓紧看，等会就看不着了。
躲在陆威身后的陆正宇本来还在小声啜泣，看到刚才那一幕，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他觉得他刚才挨的巴掌也不算啥。
还能有他爸挨的巴掌重？他爸的脸都不自觉的开始抽抽了。
“夏敏！你好得很，以后别来求我！”陆威咬牙切齿放下一句狠话，拉着陆正宇转身就走。
今天来这一趟，啥也没捞着，反而和儿子一人挨了一个嘴巴子，陆威火冒三丈。更多的是，他在老熟人的面前丢人了，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死死按在地上摩擦。
懒得再和他们多说，夏敏手里的扫把挥舞的虎虎生风，陆威拉着陆正宇赶紧往后退，脸上的表情跟死了爹似的。
“求你？你做梦去吧！我夏敏最不擅长的就是求人，倒是你们，以后别来求我。”
———
“求你了，王哥，再宽限两天，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看孩子的面子，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陆威低声下气，搓着手佝偻着腰，对着上门来要租金的大汉祈求。
陆正宇也双手合十不停上下摇摆，做祈求状。
陆威说的这句话倒是有用，如果单看着陆威，他今天不交租金就得赶紧滚蛋。
可看着跟个小萝卜干似的孩子，他又狠不下心。
“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挣钱也不容易，家里也有好几张嘴，到时候再没有钱，你就找找别处吧。”王哥凶神恶煞的放了句狠话，又踹了下门，才出去。
王哥人一走，陆威刚才还佝偻的背一下子就挺直了，看王哥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陆威抬起腿狠狠踹门。
本想出出气，可只听“嘎吱”一声，大门“啪”的一声倒地。
陆正宇蹲下扒拉了两下门上的铰链，锈迹斑斑，就算没有外力，估计也扛不了几天。
“爸，我们还有钱修门吗？”
陆威脸色铁青。
哪里还有钱，别说修门了，再过两天没个进项，饭都吃不起了，还能花钱修门？
“爸，我饿了，咱们今天吃什么？”陆正宇捂住咕咕叫的肚子，委屈极了。
已经下午了，他们今天还一顿没吃，陆正宇中午的时候已经饿到不饿，现在是又饿了的状态。
“吃什么，能有什么吃？吃黑面馍馍。”
陆威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整个人都丧到极点。
他总觉得他的工作是被夏老头弄没的。
当初他只是个农村小子，泥腿子。运气好进了城，认识了厂长孙女夏敏，夏安国耐不住孙女要求，给他安排了个工作。
按理说，他在单位已经好几年了，虽然平时大错没有，小错不断，但都几年了，要开除早开除他了，偏偏在夏敏下乡之后的一个月。
领导揪出了一个平时看起来不痛不痒的小问题，就这样把他开除了。
夏安国虽然下放了，但他留在城里的那些关系都还在，要不是曾经的夏厂长的要求，谁会把他开除？
陆威烦躁的揉着头发，曾经忽略的各种细节慢慢浮出水面，旁边陆正宇肚子里不停敲锣打鼓。
“爸，我不想吃黑面馍馍，能吃白面馍馍吗？我还想吃包子，吃鸡蛋面。”陆正宇说着以前都不爱吃的东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还不是你没用！”陆威沉着嗓子低吼，烦躁的拍了下桌子。
夏安国回来了，上面返还给他不少东西，这些年的工资就不说了，还有夏家私底下的那些东西，他不信夏老头没脑子都上交了。
要是陆正宇能认回这门亲，他们至于在这考虑是吃白面馍馍还是黑面馍馍吗？
不都是馍馍，能有什么吃头。
“就是你没用，你抱着夏敏的腿哭啊！她以前那么疼你，你扇自己巴掌，多哭几声，上次多好的机会，都让你给毁了。”
一说到上次，陆正宇情不自禁的摸着自己的脸，这还是他妈第一次打他，他是真的疼。
“爸，那我们今天是吃黑面馍馍还是白面馍馍？”
脸疼，但是肚子更饿。
“黑面馍馍。”陆威站起身，去屋里翻出来两个冷硬的黑面馍馍，丢了一个到陆正宇怀里，自己拿着一个狠狠的啃了几口。
“爸，咽不下去，好硬。”
“咽不下去就别吃了，给我吃。”陆威作势要拿过他手里的黑面馍馍，陆正宇赶紧往嘴里塞，跑了出去。
黑面馍馍能解决眼前的饥饿，但救不了他们的命。
陆威当机立断，当初他能以一个乡下小子的身份成为夏厂长家的女婿，脑子还是有的。
现在夏安国回来了，当初夏安国能对他忍耐，那都是因为有夏敏在，他是一个疼爱孙女的爷爷。
当夏敏开始对他们冷心冷肺，夏安国的手段他并不想领教。
陆威赶紧收拾行李，他和陆正宇的衣裳也没多少，能卖的都卖了，留下两件换洗，不一会功夫就收拾好了一个大包。
“小宇，回来！”
看着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戳来戳去的陆正宇，陆威喊了一声。
只有回老家，才能有生路。再住在城里，先不说饿肚子的事，等夏安国反应过来，他和儿子绝对讨不到好处。
回老家先填饱肚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怎么着都不会饿死。
这样等个几年，等夏安国死了，他再带着儿子回来。
没有了夏安国，夏敏这个耳根子软的，到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夏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都会改姓陆。
可惜，他的算盘珠子就算崩了夏敏一脸，现在的夏敏不可能配合。
现在最重要的是夏安国老同志回城后居然开始放纵，一天两包烟的开始抽。
“老夏，你觉得你还能活多少年？”
夏敏夺过他手里的烟，眯着眼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