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子你别哭啊，我先看看。”崔大霞着急忙慌的冲到桌前翻找起来。
好半天翻出来一个本子，戴上老花眼快速翻了几页。
“你运气还真好啊，刚好最后一个名额，黑省向阳公社大裤衩大队是吧，来把你的户口本给我，我这就给你报上。”
崔大霞抽出一张表本想递给夏敏，看她哭的那样，又缩了回来，拿起笔三两下帮她填好了。
“大妹子给，这是车票，别弄丢了，明天下午四点钟的火车，还有这是下乡补贴三十块，也拿好。”
崔大霞有些不忍心，忍不住多叮嘱了两句。
“下乡后和农民同志关系处好一点，但也别太近，实在干不动就休息两天，黑省粮食充足，至少村里不会让你饿死的。”
夏敏抽噎两下，刚准备回答，在一旁的贾大姐忍不住插话：“你尽教些有的没的，她不上工村里能干？”
“怎么不能干了？再怎么也不能让下乡的同志伤了身子啊。”崔大霞真的急眼了。
她当这个知青办主任当的功德都快扣光了，家里有孩子的看到她跟看到鬼似的。
那些下乡的孩子，过年回来都像是被鬼吸了精气，这还算好的，有几个甚至丢了命。
崔大霞那段时间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她觉得都是因为她把这些孩子给害了。城里长大的孩子，好好的却要弄到乡下种地。
他们见过多少地，不把自己种到地里就不错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我……我不等你了，你自己个回去吧！”
贾大姐受的教育是不管身体多么难受，集体利益最重要。
转身就要离开，可转身瞅着夏敏那眼泪汪汪的模样，时不时还哭的喘不过气，大吸一口气，再喘半天。
要是说夏敏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死，她也能信。
贾大姐：……
她默默的又摸回去坐下了，有时候也不能那么死脑筋。
“你别听老崔说的，你别搞得那么明显，你干不动坐在地里休息也别请假，能干几个工分是几个，反正你身体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真要是三天两头的请假，不光队里不舒服，一起住的知青们就得说三道四。
贾大姐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气，她的离婚还是她刚才给她办的呢。
说是去乡下投奔亲戚，可亲戚总归不是自家人，连婚都能离，说的是革命友谊，革命到最后，革的是自己的命。
夏敏又抹了把眼泪，“两位大姐，多谢你们了，除了你们还有谁能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们真是两个大好人。”
发完好人卡，夏敏又开始拉踩。
“我那个前夫，心真狠啊，咱们就见了一面，你们都能对我说这些好话，我和他过了好几年，还给他们陆家生了个儿子，说离就离，就是欺负我娘家没人了……”
夏敏说着眼泪又往外冒，跟水龙头似的。
“我……我真傻，真的。”
“瞧我，说这些干啥，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两位大姐了。”夏敏提起藤箱就出去了。
留下两个吃瓜吃到一半的大姐。
同情心有，但毕竟是陌生人，吃瓜的兴趣更多。
“看着挺正气的，咋这么狠心。”贾大姐嫌弃脸。
“谁啊谁啊？刚才这个小夏的前夫？”崔大霞赶紧追问。
“我跟你说啊，刚才……”
走出去老远，夏敏还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俩好像也不急着下班了。
报完名，夏敏去了这里唯一一家招待所，开了一间房先住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她就退了房，昨晚住的是四人间。
房间里有人打鼾，有人磨牙，还有人放屁，三重奏妥妥的。
磨的她一晚上都没睡好，这个破身体显得更破了，眼睛底下的青黑色更深了几分。
这次是真的人在前头走，魂在身后追。
当她站到杨翠花跟前的时候，杨翠花吓了一大跳。
“我的乖乖，小夏你咋成这样了？”
杨翠花是夏敏奶奶的好友，夏家人下放的地方还是她托人帮忙查到的。
只是查到了也不敢往那边寄物资，生怕被有心人知道，也怕连累了家里人。
原主倒是寄过两回，这也是陆威想离婚的导火索。
“杨奶奶，我没事，我准备下乡了，去黑省。”夏敏话没说到底。
杨翠花心里一惊，条件反射环顾四周，扭头捂脸，片刻后转身握住她的手，“你这个孩子是个孝顺的，我和你奶奶关系好，但到底也没帮上她，我这心里过不去。”
接着赶紧摸兜，从兜里摸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一卷钱就要往她手里塞。
夏敏赶紧躲开，“杨奶奶您别这样，我有钱，真的！我和陆威离婚了，分了一点钱。”
她平静的丢出一颗大雷，把杨翠花炸的目瞪口呆。
“那，那怎么行呢？怎么能离婚呢？你离了婚不是就没有家了吗？”
这年头就没听过孩子都这么大了要离婚的。
啊不是，离了婚下乡，那孩子怎么办？
刚才听夏敏说的要下乡去黑省，杨翠花只顾着高兴了，高兴自己的老友有了希望，可回过神来，就发现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夏敏不管那么多，一个劲只顾着点头，“是啊是啊，我马上就没家了。”
杨翠花脸色一变，就看到夏敏掏出一张房屋所有权证明。
“杨奶奶，听说您孙子马上要结婚了？”
杨翠花咽了口唾沫，是啊是啊，她这一辈子操心完儿女，现在又得操心下一代。
家里住房紧张，孩子又生的多，孩子大了结了婚都住不开。
她大孙子现在还在他爹妈房里住着，用帘子隔成两间屋子。
没结婚还可以这样勉强住着，可结了婚再这样，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重孙子。
夏敏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可是……
“你这屋子不是你丈夫啊呸，那个姓陆的和他儿子住着，房子收走他们住哪？”
心动归心动，但杨翠花觉得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陆威先不说，陆正宇可是夏敏儿子啊，难道真不管儿子了？
“我管他们住哪，他们陆家都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