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哥，今天的事……”刘二递烟的手停在半空，那只锐利的眼睛却死死咬在郑毅手中的钱上。郑毅没接烟，高老太太电话里的那句话，像冰锥子扎进他心里:“海参被人偷卖了。”偷卖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跟他一起光屁股下海、拍着胸脯说“做一辈子好兄弟”的刘二。海风腥咸，一万块钱的分量，此刻比脚下的礁石还沉。】
见郑毅从车子里出来，刘二后退几步站稳，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递给郑毅:“郑哥，今天的事……”
郑毅没有接他的烟，而是自己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放进嘴里，另一只手摆了摆，头也跟着摇了摇。刘二会意，没有说话，拿出打火机点着送到郑毅嘴边，眼神盯着郑毅。
二人沉默良久，各自吞烟吐雾。崔冬梅把钱紧紧攥进包里，推门下车，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老二，你郑哥哪顿饭亏待过你？这手，怎么能往自家锅里伸？”
刘二低着头，脸上满是愧疚：“嫂子，我知道错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家里老人生病急需要钱，实在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说着，刘二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这是他们给我卖海参的钱，我都拿出来了，统共五千块钱，您和郑哥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郑毅掂了掂手里那沓钱，抽出几张，把剩下的往刘二怀里一塞:“老人的病要紧，这钱你先用。剩下的，我得给其他几个弟兄分点，规矩不能丢。”
他看向天空，又补充一句:“至于海参，我还是那句话，没有我的允许，不卖！我留着打点人情。你就负责精心养殖就行。”
刘二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了点头：“郑哥，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从参圈回到家，郑毅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芯的破麻袋，瘫在沙发里。当老板两个月，里外窟窿没少见，憋屈事倒是一桩接着一桩。
崔冬梅做了早餐喊他，他这才慢慢腾腾坐起来:“这老板当的，怎么感觉像孙子似的，低声下气……”
崔冬梅把一大碗荷包蛋端到茶几上:“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是家大业大，看你的本事了，精神头够用的话，哪里都是钱，反过来，到处扔钱，那就离倒闭不远了。”
崔冬梅话音刚落，郑毅电话响了，是苏晓打来的。郑毅撂下电话起身要走，崔冬梅喊了一嘴:“把鸡蛋吃了再走，多大的事也得吃饭！”
郑毅叹了口气坐下来，此刻的他，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当老板？他扯了扯嘴角，想起自己对着各路人马陪的笑脸，腮帮子一阵发酸。
这哪是当爷，分明是当三陪小姐。他勉强把鸡蛋吃了，嘴里嘟囔着:“怎么感觉吃饭都费劲，活得没劲！”
公司办公室里，苏晓和仓库保管员正在看一摞库存表，见郑毅进来，苏晓抬起头来:“小叔，哦，郑总，这几张库存表，其实是假的，表上所列的物品是十号仓库里的。”
郑毅坐在老板椅上:“你们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库管员说:“十号仓库很久没有清点，我接手的时候就说是工具间，一直没有时间清点。”
郑毅看向二人:“这里面的东西，还能用吗？”
库管员说:“采购部提了一份清单，要购买千斤顶、螺旋桨和航海灯等，苏会计查账看到账上有，就让我清点一下，结果，我大致看了一下，发现有用的东西都不在了。”
“你看那些东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郑毅点上一支烟，猛吸了一口，吐出烟圈。
“好像是很久了，厚厚的一层灰，应该是好几年都没动过了。”库管员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郑毅的眼睛。
“有能变现或者用得上的东西吗？”郑毅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多数都是废品，卖废铁都没人要吧？”库管员抬高声音。
苏晓将库存表又看了一遍:“有些物件，比如船钟，船舵等，不仅是工具或零件，更是工匠精神、技术演进和海洋文明的无声见证者。虽然不能直接使用和变现，但是，可以收藏和再利用。”
“你这想法好，放着浪费空间，这样，我给你个电话，找老狼，让他把有历史纪念意义的东西拿到文史馆收藏，剩下的能用的赶紧修复使用，不能用的处理掉。”郑毅吐出一口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做出了决定。
“老狼我比你熟，你忘了我是怎么回老家的了？”苏晓笑呵呵说道。
“哦！对了，我给忘了。这个老狼，还真是哪哪都有他，你赶紧联系一下，让他给安排档期，他可是大忙人……”
梁迎春把兴旺岛的事情放在置顶的位置，第一时间排上档期。距离上次来兴旺岛两个月时间，苏晓见老狼有些苍老，脸色暗沉:“梁老师，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
“我哪有休息啊？今天不就是周末吗？你们不休，我哪好意思休啊？”梁迎春语气里带着调侃。
郑毅递上一根烟:“梁老师，你看我这公司，像不像四处漏洞的破船，我这个船长当的，光忙着撅屁股堵窟窿眼了。这不，整个一个仓库的库存，好几百万没有了。”
“哪是几百万？账面上是三千多万呢……”苏晓纠正道。
“啥？我给少算了一个零？我算是明白了，这开公司就好像是进了医院，那钱就是流水，哗啦啦地流啊……”郑毅自我解嘲。
“哈哈哈，郑大老板呢，流得快，进得也快，找个平衡就行，再怎么说，也比打工强多了！”老狼故意在老板前加个“大”字，看向郑毅的眼神是向上的，嘴角上扬。
“梁哥，不怕你笑话，我这老板当的，那叫赶鸭子上架……”
“吆喝，这是得便宜卖乖呢，梁老师，郑大老板那是在谦虚呢！”郑毅话没说完，被匆匆赶来的高家宝打断:“我也过来帮忙，听说清理库房里的宝贝？”
“梁老师，你看到没？你的面子比我大，我管公司两个月了，我哥他一次没来过，今天听说你来，他这是来帮你忙呢！”郑毅白了高家宝一眼。
“不管是帮谁忙，最后我们都是在帮你忙，快点动手清理吧！”梁迎春一声令下，郑毅马上吩咐库管员:“去车间叫几个人，注意安全！”
库管员打开生锈的铸铁仓库大门，众人走进仓库，一股刺鼻的灰尘味扑面而来，里面杂乱无章，蜘蛛网遍布各个角落，让人头皮发麻。
废弃的旧钢板、工字钢、管道、破旧的工具堆得到处都是，像是一座随时会崩塌的小山。角落里还堆满了生锈的铁桶，上面爬满了绿色的锈斑。
梁迎春从一堆叫不出名字的东西里发现巨型齿轮、链轮、飞轮，他眼睛一亮:“这些东西本身就是机械美学雕塑，可以改成咖啡桌、壁挂钟等装饰物件，放在高雅的场馆，自带艺术气息。”
“还得是我们老狼啊！这一堆垃圾，竟然被他视为珍宝了。行啊，你睁大眼睛挖宝吧，多挖出些宝物，我奖励你好东西。”郑毅扔下具有诱惑语气的话语，转身出去接电话，边走边离开仓库走远了。
“好东西？”梁迎春一边扒拉垃圾一边说:“郑大老板这是用小红花激励我们呢。”
“他还真有好东西呢！很实惠！”高家宝神秘兮兮地说，“就是不知道他舍不舍得给你。”
“啥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