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旺岛的老人都说，天上掉的馅饼，往往连着看不见的鱼线，郑毅不信邪，直到他看到应收款协议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李文昌”，他大姨那个酒鬼叔公公时，不信了。李文昌，他还活着吗？
郑毅捡了个大馅饼，摇身一变成了老板，正在他跟好哥们推杯换盏之时，他接到一个电话，是财务小王打来的:“郑哥，税务这边有点问题，我把账目调整一下，你过来签个字，明天他们来审查。”
“什么？签字？账目有问题？”郑毅扑喽扑喽新整的鸡冠头，新鲜发胶的香味遮盖了食物的香味:“这账目我也不懂啊，总不能稀里糊涂签字吧？”
高家宝放下酒杯:“兄弟，你刚接手公司，应该先对一下账，看看公司账面盈亏情况。”
郑毅一拍桌子:“你刚相认的女儿，不是会计吗？这是不是上天安排给我的……”
高家宝点了点头:“是的，苏晓在牡丹江一家公司，专门负责跑税务工商的账目，我这就让她过来。”
郑毅用筷子夹了几口肉，大口咽了下去:“你们慢慢吃，慢慢喝，单子我已经结了，我这就带她直接去公司，小王还在鼓捣那账呢。”
高家宝拿起电话打了出去，又看向郑毅：“她在楼下等你。”
郑毅放下筷子:“你们吃好喝好，帮我想想哪些地方需要改进，明天我们开碰头会。”
他出门开着车子直奔苏晓新居楼下，苏晓已经等在那里。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苏晓刚从牡丹江来到兴旺岛的时候，高家宝安排一个认亲宴。
那次认亲宴上，苏晓穿着漂亮的绿色长裙，整个人仙气飘飘的，让人感觉生命的活力。高家宝在认亲宴上几次落泪，后悔没有早一点与女儿相认。
今天，苏晓穿着银灰色职业套装，整个人显得干练得体，配上她专业的谈吐，让郑毅心里踏实了不少。
两人迅速赶到公司，财务小王还在对着账本愁眉苦脸。苏晓没多废话，直接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不一会儿，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是一笔大额的业务支出明细混乱，具体日期和数目都不对，导致账目不平。
苏晓盯着屏幕上的数字链，手指悬在键盘上空三秒，这是她遇到难题时的习惯动作。
“小叔，这不是普通错账。”
她调出隐藏工作表，“五千万，分七次转出，走的是材料采购通道，但对应的进货单……”
小王脸色发白地递上一沓票据复印件:“其实有进货单，只是……供应商是空壳公司。”
郑毅攥紧拳头:“空壳公司？那怎么办？
苏晓没有抬头，眼睛盯着电脑:“这事小王应该知道吧？五千万的业务支出不是小数目……”
小王的眼睛从电脑上移开:“这里没有别人，我就实话实说，这钱是吴总提走的，本来我寻思做几张单子补上去，可是……”
郑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不会是用这笔钱在北京买楼了吧？”
小王摇了摇头:“不知道，当时说去北京治病，让我们想办法把账目平了，为这事，老刘不干了，他担心税务这块过不了……”
郑毅想起吴永正刚去北京不久，老刘会计就辞职不干了，当时，吴昌平极力挽留，还答应给她涨工资，都没留住。
苏晓见郑毅一脸愁容，鼻子眼睛都集中起来。她笑呵呵的抬起头:“小叔，没事，老板提钱用不是很正常吗？只不过一下子提得有点多……”
郑毅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手心湿漉漉的。他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苏晓啊，你看这账……”
“能补”苏晓的回答简短得像会计凭证上的盖章声。
郑毅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孩子，你可真是厉害。”
苏晓嘴角上扬，眼光看向电脑继续操作:“马上就好！妥妥滴，完事大吉！”
苏晓把调整好的账目打印出来，小王赶紧整理一下装订成册，递给郑毅签字。
郑毅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他拍了拍苏晓的肩膀，感激地说：“我的好外甥女，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明天就来上班吧，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公司，以后公司财务方面交给你了。”
苏晓微笑着点头：“这里的账目，比我原来就职的公司少很多，业务也简单得多，我会逐渐梳理梳理，你就放心吧。”
处理完账目，郑毅、苏晓和小王走出公司。此时，月色如水洒在地面，郑毅仰着脖子，对着月亮长长吐了口气，掏出手机想发朋友圈炫耀，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他摇了摇头。
第二天税务审查时，情况却急转直下。审查人员面色严肃，指出账目虽表面调整好了，但存在重大虚假报账情况，涉及严重偷税漏税现象，将面临一笔巨额罚款。
苏晓详细询问小王之前的操作流程:“这种情况，你们以前没有做过吗？”
小王说:“我以前在别的公司操作过，我来这里工作八年了，吴总从来没有让我们做过假账，他的钱都用在正常业务上。”
苏晓瞠目结舌:“吴总也太了不起了，这可是他自己的公司啊，他和家人生活消费不是很正常吗？”
郑毅眼睛一亮:“我好像懂了，我以前以为‘借壳上市’是说王八换马甲，现在懂了，原来是让会计穿防弹衣做账啊！”
苏晓说“没错，小叔，那种阴阳账就是钻空子少交税，多数公司在税务部门都有秘密通道，这种账目会很顺利通过，但是你们这个吴总，廉洁奉公，他走正常路径就行，可是……”
郑毅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这罚款可不是小数目，公司刚到手就要面临这么大危机。”
苏晓沉思片刻，冷静地说：“小叔，别慌。咱们先看看能不能找到证据，证明这不是公司主观故意偷税漏税。小王，吴总提走五千万的时候，有留下什么文件或者说明吗？”
小王摇了摇头，突然，他一拍脑袋：“刘会计一定知道，我们问问他……”
小王电话打给刘会计，刘会计声音平静:“吴总说有一笔应收款，那笔款是吴总的私房钱，顶在这笔帐上。”
苏晓眼睛一亮：“这就是关键！我们可以做个转账协议，这样就可以把账目平了。但是需要找债务人签字。”
小王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那个应收款的条子我单独放起来了，我这就找找看。”
“找到了，就这个……”
郑毅接过小王拿出来的应收款协议，瞅着上面的欠款人名字:“李文昌？这不是我大姨的酒鬼叔公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