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班违规上课”、“物流公司被查”的消息像海雾一样弥漫开来时,没人感到意外。只有围坐在高家客厅里的几个人,从这看似合理的风暴眼里,嗅到了另一股铁锈与阴谋的味道。】
郑毅的话音刚落,高家宝从沙发上站起来:“看来,吴永正现在是麻烦一个接着一个,有人想置他于死地吧?”
梁迎春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踱步到阳台,眼睛看向窗外的天空,盯着一朵白云:“也许他该安享晚年了。”
高老太太突然把抱枕翻过去:“可不是嘛,他太逞强了,八十多岁了,别说身体不好,就算铁打的身板,也有报废的一天,该歇歇了。”
郑毅叹了口气:“他儿子太老实了,一点不像他,他这才刚去北京,公司就接连出事,培训班根本不收费,没有竞争对手,这是有人故意整他……”
郑毅的话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斩断。他瞥了一眼屏幕,眉头骤然锁紧。接起电话后,他背过身去,声音压得很低:“物流那边不是刚审查过吗?为什么?你别急,我帮你打听一下……”
放下电话,郑毅眼神发呆,盯着窗外阴沉的天,仿佛那通电话抽走了他半身的力气。
高家宝凑到他跟前,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倒是说话啊!”
郑毅挪动一下屁股,坐直腰身:“物流公司也出事了,餐饮公司被他前段时间转让出去,要不然估计也得出事,差不多全线崩溃了。”
李建设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忧虑:“这一连串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而且手段毒辣。”
高老太太也着急起来,拍着大腿说:“这可怎么办啊,他儿子又撑不起来,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梁迎春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如果用课题分离的法则,现在我们就不该焦虑。”
郑毅直视着他:“你说得倒轻巧,吴永正他儿子可是我多年的朋友,他有难处我能坐视不管?”
高家宝双手抱胸,沉思片刻后说道:“咱们先别乱了阵脚,得找出背后搞鬼的人。物流公司刚审查过就出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高老太太突然开口:“吴永正之前得罪过很多人,现在要想从根上挖,还真无从下手呢。”
梁迎春皱了一下眉头,突然问道:“吴永正跟他儿子,关系怎样?”
这一问,众人都懵了,郑毅说:“你指的是哪一层的关系?”
高家宝瞅着郑毅:“你认为有几层关系?”
郑毅挠了挠头皮:“还是我没说明白,一层关系是纯粹的父子关系,一层是生意伙伴关系。前者正常,后者不怎样。”
梁迎春眼睛一亮:“你们看我的分析是否有道理哈!吴永正可能是想全身而退了,他应该还会有一些前期的安排。”
郑毅用拳头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你说的兴许是真的,餐饮公司应该是最容易上手的,利润空间大,当时转让的时候,记得他问过身边人,说是优先优惠,可是没人接管,就卖给外地人了。”
高老太太说:“也许他早就不想干了,再干就成了干到死了。”
郑毅看到梁迎春嘴角挑了一下,听到他低声重复:“干到死?这说法……有意思。”
李建设解释说:“我妈说的干到死,那是一个人的名字,我们真不能学这样的人,吴永正如果真是主动退下来,那他的选择是明智的。”
郑毅抿了一下嘴,开口道:“物流公司他也想卖,他儿子不让卖,留着他想自己干。吴永正当时就说,你如果想自己干,就全面接手,以后遇到任何问题都不要找我。”
高家宝说:“他们父子关系挺好,但是工作方面意见不一致,原来他安排好了,是准备撤出来。”
郑毅继续说:“培训学校是他外甥女在管,外协工作是他外甥女婿在管,前者为后者输送技术人才,独立门户是为了同时招揽一些外部的生源,后者为前者提供保障。”
梁迎春眼睛一亮,分析道:“这么看来,吴永正布局很清晰。现在培训班和物流公司出事,很可能是有人知道内幕,想趁火打劫。”
高家宝赞同地点点头,“没错,培训班培训内部人员不收费,但是外部生源也不少,吴永正之前是限定名额,如果放开了,多收点学生,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应该是有人眼红。”
梁迎春突然轻咳一声:“依我看,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了,我担心帮倒忙。”
他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马上有答案了。”
梁迎春听电话,脸上像戴了副面具,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听见他最后对着话筒,用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语调说:“我知道了,这里面水太深了,谢谢……”
他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让我说对了,环保问题的审查需要历时很久,订单等不了,只能另想办法。这个问题一旦备案,就得走正常程序,可以帮忙过审,但时间上无法提前。”
郑毅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到沙发背上:“吴书记看来是不想管了,就看他儿子和外甥女婿的能力了,我们也没法帮忙。”
高家宝说:“让他们自己跑关系协调吧,这也许正是吴永正的真实目的。”
梁迎春起身绕着客厅走了一圈,转转脖子,伸伸胳臂,最后回到沙发旁坐下:“我们的工作也到此为止,不参与,不越界,不评判,按照课题分离法则,啥事没有了。”
高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也许这就是吴永正想要的,让他儿子和外甥女婿在困境中成长。”
高家宝突然眼睛放光,“我也该做我自己的事情了,去牡丹江与女儿相认。”
郑毅一脸惊讶:“大哥,你是怎样想通的?我和冬梅在家经常叨咕你们,换成我,早就相认了。”
高家宝说:“是老狼做的工作,我得好好感谢老狼……”
第二天,高家宝和李林动身去了牡丹江。他们在牡丹江碰到点小周折,最后与女儿相认,并把女儿一家和她的养父母一起带回兴旺岛定居,从此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吴永正那边,各种信息,好几个版本。有人说吴永正公司倒闭,人间蒸发,有人说他破产出去躲债了。有人说公司换人后仍然在正常运转。
郑毅还在吴永正的公司上班,停产停工期间,吴昌平找了之前的合作商把订单转给他们,加班加点完成订单任务,总算没有太大损失。
这天,吴昌平招呼郑毅喝酒,酒过三巡,他主动说出父亲吴永正的近况:“告诉你吧,老爷子他根本没病,他在北京买了四套房子,四代人各一处,他定居北京不回来了,陪孙子曾孙享受天伦之乐。”
郑毅手里的酒杯一晃,酒液差点洒出来。他睁大眼睛,混杂着惊讶和一种说不清的释然:“吴书记他……操劳一辈子,总算能享清福了。那你呢?怎么想的?”
吴昌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筷子蘸酒,在油腻的桌面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圈外点了四个点。
“老爷子把窝都搭好了,”他醉眼朦胧地嗤笑一声,“圈里的该散了,圈外的……才是家。”
郑毅看着那即将蒸发的酒渍,忽然明白了吴永正布下的,是一步多大的棋。
一周后,郑毅接到吴昌平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外协公司你准备全面接管吧,物流你也帮着长点精神头,账目问题好说,我们朋友一场,等回头再说,我准备带父母出国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