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谦听完苏敏之的话,没有勉强。
他招了招手,叫过来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女服务员,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人小心翼翼地把苏敏之扶到大堂吧去。
白天鹅宾馆的大堂吧装潢典雅,这个时间客人不多,灯光柔和地洒落下来,映得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层暖黄色的光晕里。
苏敏之被扶着在角落的真皮沙发上坐下,她闭着眼睛往后靠了靠,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叶怀谦自己快步走到前台,往苏家打了一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又问前台的工作人员要了一瓶亚洲沙示。
等他拿着汽水走回大堂吧的时候,刚才在苏敏之身边的那位男士已经离开了。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额头,眉头微微蹙着。
“这个解酒。”叶怀谦把沙示汽水递过去,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落座。
苏敏之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手里的玻璃瓶,没有推辞,接过来拧开盖子,直接灌了几大口。
类似风油精味道的汽水灌下去,那股子冲劲从喉咙一路凉到胃里,苏敏之有点精神一振的感觉。她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刚才已经缓过来了,就是酒喝的太急、太杂了。好在最难受的那阵已经过了,现在只剩下些许头疼。
“谢谢。”苏敏之放下汽水,看向坐在她对面沙发上的男人。
她还是没想起他的名字,其实这两年她听念念提起过,知道他事业发展得不错,感觉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客气了,”叶怀谦微微一笑,“苏总来广州,是出差?”
苏敏之理了理被汗浸湿的鬓发:“出差,也顺便回趟家。”
叶怀谦沉吟了一下,开口问:“念念……是不是要上高中了?”
提到女儿,苏敏之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
“嗯,中考刚结束,暑假后就上高中了。”
“考得怎么样?”
苏敏之摇摇头:“成绩还没出来。”
“肯定没有问题,念念打小就聪明。”
苏敏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对念念倒是自信,比她这个当妈的还笃定。
叶怀谦:“我在电视上看了《哪吒传奇》的动画片,一看我就知道是根据念念画的连环画改编的。”
他说得没错。苏念念是八七年暑假把《哪吒传奇》的下册画完的,随后每一年都有加印,销量一直很稳定。
前年的时候有电视台来找他们买版权,去年动画片就播出了,反响很是不错。
苏敏之没想到,他居然也知道这些。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困惑,叶怀谦说:“八七年春节的时候,我在什刹海的冰场见过念念。”
苏敏之回忆了一下,那一年他们确实是在北京过年的。
“那会儿我刚开始创业,不是很顺利。”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回北京是想找人帮忙的。”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哪成想,家里的老头子就想逼着他回头。自己不帮就算了,还不让其他人帮他。那会儿,算是他最困难的时候。
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那段不太好的记忆。
“资金链断了,合作伙伴跑了,我在北京待了一个星期,四处碰壁。那天去什刹海,约了几个朋友想透透气。”
“没想到碰到了念念,她可能看出了我状态不好,隔着老远的距离,突然冲着我喊了一声‘加油!’”
苏敏之想,她闺女一向热心,这倒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场面。”叶怀谦继续说道。
他轻轻叹了口气:“后来我回了深圳,咬着牙把那段最难的时期挺了过来。每次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起那句加油。”
苏敏之静静地听着,她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她爸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大堂。
她赶紧站起来,“爸?”
她这一招呼,苏峻峰也看到她了,朝她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
“还好吧,敏之?”
“我没事,爸。”苏敏之连忙摆手,“就是喝得急了点,已经缓过来了。怎么是你过来了,敏哲呢?”
苏峻峰说:“他带念念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呢。”
他视线一转,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叶怀谦,随即认出了这张脸。
“怀谦?”
叶怀谦下意识地想敬礼,手都抬到一半了,又想起自己早已脱下了军装。他放下手,站直了身体。
“首长,好久不见了,您身体还好吧?”
苏峻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印象里那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如今已经是西装革履的成功商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嗯,我挺好的。”苏峻峰点点头,“你这几年在广东,你的消息我倒是没少听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错。”
叶怀谦脸上露出一丝惭愧的神色,低下头说道:“每次来广州,其实都想去看您。只是,又觉得没脸见您。”
苏峻峰摆摆手,爽朗地笑了起来。
“哎,我可不是你爸那个老封建。”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我一直都觉得,一个人要是在某个领域足够优秀,转到别的行当去,照样能成事。你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叶怀谦的肩膀,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只是,不要忘了,曾经作为军人的那种责任感和使命感。不管做什么行业,这份担当不能丢。”
叶怀谦的眼眶有些发热,他挺直了脊背,郑重地点头。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
苏峻峰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
“好,有空来家里吃饭。”
叶怀谦连忙应下来。
苏峻峰转向女儿,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走吧,敏之,你妈在家等着呢,给你熬了醒酒汤。”
苏敏之点点头,转身朝叶怀谦微微颔首。
“今天谢谢你了。”
叶怀谦微笑着说:“不客气,替我跟念念问好。”
“好。”
叶怀谦站在原地,看着父女俩的身影消失在酒店大堂的旋转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