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之灵那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声音，在虚无空间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林昊与苏月凝的心上。
“情与义，私与公，汝等...如何抉择？”
眼前那两幅景象是如此逼真，细节清晰到令人窒息。
林昊能看到“幻境中”苏月凝被魔链贯穿时，眉心因极致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细纹，能听到魔火舔舐她护体玄气时发出的“滋滋”声，甚至能闻到那深渊中传来的、硫磺与血腥混杂的恶臭。
苏月凝看到的景象同样残酷。“幻境中”的林昊被钉在祭坛上，那些灰色锁链仿佛活物般蠕动，抽取着周围麻木百姓的生机，每一条生机之线没入林昊体内，他的身体就会抽搐一下，那张年轻坚毅的脸上写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与自责。
而那些百姓空洞的眼神、逐渐灰败的肤色，更让人心头发堵。
苍生，还是对方？
这道题，看似给出了两个选项，实则每一个选项都通往绝望。
选择对方，意味着背弃苍生，眼睁睁看着无数生灵涂炭，这种负罪感足以让任何有良知的人道心崩溃，就算救下了对方，余生也将在无尽的自责与痛苦中煎熬，甚至可能因此滋生心魔，最终双双堕入魔道。
选择苍生，则要亲手“放弃”对方，眼睁睁看着挚爱神魂俱灭，永世不入轮回。
这种失去，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即便拯救了苍生，余生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活在永恒的追悔与空洞之中。
这就是情劫最残酷的地方——它不考验你爱不爱，而是考验你在极致的爱面前，能否做出“正确”却痛彻心扉的“牺牲”。
它用大义名分，将最珍贵的感情逼入死角。
林昊看着“幻境中”师尊痛苦的模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他想立刻冲过去，斩断那些魔链，将那些该死的魔物碎尸万段！
但理智告诉他，这只是幻境，是考验，真正的选择会引发未知的后果。
他想起幻境回溯中，从意外双修到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
那个清冷如月、却会在无人处默默关心他的师尊；那个看似柔弱、却在强敌面前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女子；那个与他气息交融、心意渐通的...苏月凝。
他不能失去她。
无论如何都不能。
但同时，他脑海中又闪过青云宗的师兄弟，闪过东荒那些普通百姓的面孔，闪过楚嫣然、柳如烟、蓝彩蝶她们的笑容...苍生，不是一个虚幻的概念，那是无数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苏月凝同样陷入了巨大的挣扎。她看着“幻境中”林昊痛苦的模样，清冷的眸子中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波动，甚至有水光在其中氤氲。
这个少年，从意外闯入她的生命，到成为她的徒弟，再到如今与她生死与共...不知不觉间，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早已重到无法估量。
可是，她不仅仅是苏月凝，她还是青云宗宗主，是正道修士。
守护苍生，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责任。
看着那些被抽取生机的麻木百姓，她的道心在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守护之灵沉默着，等待着他们的答案，那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两人的灵魂碾碎。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默中，林昊忽然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不再挣扎，不再痛苦，反而变得异常明亮，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他看向对面同样脸色苍白的苏月凝，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却用口型清晰地传递了两个字，然后又指向自己，再指向她，最后画了一个圈，将两人都囊括在内。
苏月凝看懂了他的意思。他说的是：“我们”、“一起”、“承担”。
一瞬间，苏月凝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裂了。
那是被传统道德、被师徒伦常、被所谓“大义”长久束缚住的某种枷锁。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
为什么拯救苍生就一定要牺牲挚爱？
为什么守护挚爱就一定要背弃苍生？
这分明是故意设置的、扭曲的、非此即彼的陷阱！
真正的道，真正的同心，难道不应该是共同面对一切劫难，一起寻找破局之法吗？
万年前的悲剧，或许正是因为上一代的圣体与玄体，在类似的抉择面前，被迫做出了牺牲一方的决定，最终才导致双双陨落、传承断绝！
想通这一点，苏月凝的眼神也变了。
那抹彷徨与痛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清冽。
她对着林昊，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对着这片虚无的空间，对着那无形的守护之灵，异口同声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冲破宿命束缚的决绝：
“我选第三条路！”
“我们，一起承担！”
“不负苍生，亦不负卿！”
没有选择牺牲对方拯救苍生，也没有选择背弃苍生拯救对方。
他们选择了最艰难、也最可能被判定为“贪心”或“逃避”的答案——共同承担！
话音落下的刹那，虚无空间剧烈震动！
那两幅逼真到极致的残酷景象，如同被石子击中的水面倒影，瞬间扭曲、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守护之灵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释然，甚至有一丝...哽咽？
“善...大善...”
“不负苍生不负卿...好一个不负苍生不负卿！”
“万年了...主上与主母留下的这道终极心劫...终于...终于被破了！”
随着守护之灵那激动到有些颤抖的声音，整个虚无空间开始崩塌、转化。
无尽的黑暗褪去，温暖的、柔和的金光与清冷的、纯净的银光交织着涌现，如同开天辟地后的第一缕晨曦，将林昊与苏月凝的意识温柔地包裹。
他们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浸泡在最舒适的温泉中，之前幻境带来的所有疲惫、痛苦、挣扎，都被这光芒洗涤、抚平。
一种难以言喻的圆满、通透之感，从灵魂深处滋生。
同心考验，至此，圆满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