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复仇,血腥而彻底。
天欢在无尽的恐惧中被折磨至神魂俱灭,所有参与或默许了那场屠杀的腾蛇族人,被追杀殆尽,无一幸免。
魔物以无上魔功,抽取出所有腾蛇族人的仙髓,以其纯净的神力与临死前的恐惧怨念为燃料,投入由倾世之玉为核心燃起的魔焰之中,最终炼化成了一枚完整、邪异、蕴含着无尽怨恨与力量的——倾世之玉。
这枚新生的魔玉,成为了魔物的力量核心,也成为了这场因爱生恨、因恨成魔的悲剧,最血腥的见证。
自此,般若浮生梦境中,那个曾天真烂漫的桑颜彻底死去,活下来的,只有自荒渊归来、背负着灭族失子之痛、以倾世之玉为心的——魔。
而当冥夜循着滔天魔气追来时,看到的,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神域废墟,以及那个手持血色魔玉、眼神空洞冰冷、再无一丝往日痕迹的……陌生魔物。
冥夜看着眼前魔气森然、眼神空洞冰冷的桑颜,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他感受到天地间凝聚的恐怖威压——那是针对魔物的毁灭性劫雷,即将降临。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劫雷劈得魂飞魄散。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可以用自己的神髓换给她,神髓乃至纯至圣之物,或可助她抵御劫雷,保住一线生机。
“颜儿,撑住。”冥夜不顾自身重伤未愈,强行逼出自己闪烁着七彩神光的仙髓,那是他作为战神的根基,是他生命的核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仙髓推向魔物心口,试图融入其中。
然而,仙髓触碰到那萦绕着倾世之玉邪力的魔躯,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是激起一阵剧烈的魔气翻涌,根本无法融入。
冥夜这才惊骇地发现,她的身体……根本没有肉身?
眼前这具魔躯,根本就是由倾世之玉的邪力、无尽怨恨与荒渊魔气凝聚而成,并非真实的血肉之躯,她早已……没有了容纳仙髓的“容器”。
“没用的,冥夜。”
桑颜空洞地看着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这具身体,早就死了,在荒渊,连同我们的孩子……一起没了。”
“孩子?”冥夜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是啊,孩子。”魔物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比哭更令人心碎,“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被天欢,灌下毒药……化作了血水……”
每一个字,都像最毒的诅咒,烙印在冥夜的神魂之上。他不仅失去了她,还失去了他们未曾谋面的孩子。
这一切,皆因他识人不明,轻信天欢,未能保护好她。
桑颜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和眼中无尽的痛苦与悔恨,心中竟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她望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冥夜,我只愿……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再与你相遇。”
“你带给我的痛苦……永生永世,也无法偿还。”
话音落下的瞬间,九天劫雷轰然劈下,那至阳至刚的毁灭之力,精准地击中了由怨恨与魔气凝聚的魔躯。
魔躯在劫雷中如同冰雪消融,迅速溃散,化作点点紫黑色的光屑,消散于天地间。
冥夜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承载了他所有爱与悔的身影,在刺目的雷光中,彻底化为虚无,魂飞魄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不——” 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吼,跪倒在地,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失去了所有色彩。
从此,战神冥夜自囚于墨河底,以自身神力构筑了一个永恒的梦境牢笼。
他反复地沉入般若浮生,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初遇之时,只为在梦中,能再见她纯真笑颜一面。
可惜,梦终究是梦。唯有蚀骨的孤独与无尽的悔恨,陪伴他度过漫长而绝望的岁月。
梦境之外,荒渊边缘。
澹台烬猛地睁开双眼,从般若浮生的漫长梦境中脱离,眼角竟不受控制地滑落一滴眼泪。那眼泪中,凝聚了冥夜无尽的悲痛、悔恨与爱意。
几乎同时,叶夕颜也苏醒过来,她似乎还沉浸在梦境那巨大的悲伤与绝望中,神情恍惚,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澹台烬落下的那滴泪。
泪珠滚落在她掌心,冰凉彻骨,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并未散去,反而微微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叶夕颜怔怔地看着掌心的泪珠,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喃喃道:“这……好像就是姐姐和稷泽神君说过的……灭魂珠泪?”
就在这时,一直守候在旁的叶夕雾和庞宜之等人迅速上前。
“颜儿。”叶夕雾担忧地扶住妹妹,警惕地看了一眼旁边神色复杂、尚沉浸在梦境余韵中的澹台烬。
庞宜之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几人护着神情悲戚、手握珠泪的叶夕颜,迅速离开了荒渊边缘。
只留下澹台烬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梦中拥抱她的温度,而心口,却被那梦境的结局和现实中她的离去,掏空了一般,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与空洞。
远离荒渊,暂歇于安全之处。
叶夕雾迫不及待地拉过妹妹的手,只见那滴自澹台烬眼角滑落、被叶夕颜接住的泪珠,正静静躺在她的掌心,虽已不再闪烁微光,却凝而不散,触手冰凉,内里仿佛蕴含着一种奇异而纯粹的情感力量。
“是灭魂珠泪,真的是灭魂珠泪。”
叶夕雾压低声音,语气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颜儿,你看到了吗?稷泽神君说过,此物需至情至性之泪方能凝结,是炼制灭魂钉的关键,我们……我们真的有希望了。”
她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眼中闪烁着使命即将达成的光芒:“只要我们能让他对你生出情丝,爱意越深,这珠泪的力量便会越强,届时便能炼出灭魂钉,毁掉邪骨!”
叶夕颜看着掌心那滴泪,心情却复杂万分。
这滴泪,源自般若浮生中冥夜那撕心裂肺的悔恨,也映射着现实中澹台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绪。